齊沢陪著蘇棠在河邊坐了近半個時辰,見晚風愈發的清冷,便將外衫脫下,為蘇棠披上。
蘇棠一怔,隨即破涕為笑。
齊沢不知道為何蘇棠忽然就笑的喪心病狂,只是默默的看著他。
蘇棠看了看身上的披風,抬眸去看齊沢,憋笑道:“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就像我母親一樣,一見我哭了就手忙腳亂。”
齊沢愣了愣,別過頭去,耳垂微微泛紅。
“我才不是你母親。”
蘇棠收回目光,看了看漸起波瀾的湖面,輕聲道:“對啊,你當然不會是她,因為我母親早就死了。”
齊沢呼吸一窒,猛地回頭,望向蘇棠。
從未聽蘇棠講過他的事情,此時此刻一聽,卻是心痛宛如刀割。
然而這個時候,卻也不能盲目的安慰。
沉默著陪伴他就好。
齊沢之前見蘇棠的時候,對方一直都是一副特別樂天單純的模樣,從未有過脆弱的時刻。
就像是一塊兒寶石,你以為它堅不可摧,實際它只是普通的玻璃合成品罷了。
一摔就碎。
然而蘇棠也沒有再哭哭啼啼,只是目光停留於河水潺潺。
想了想,蘇棠將外衫脫下,還給齊沢,輕聲道:“我不冷。”
一陣風吹過,揚起對方那垂於地面的青絲。
似是流動的墨在水中融化開來,與風共舞,不知所向。
齊沢微微眯起眼,隨即又睜開,看著蘇棠。
齊沢不知道他今天是怎麼想的,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說這些話,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悸動。
於是齊沢輕輕伸手,一邊接過外衫,一邊撫上蘇棠的長髮,輕聲道:“頭髮……是不是有些長了?”
蘇棠一怔,也沒想太多,看了看自己的頭髮,點點頭,倒是真的覺得太長。
齊沢撫上蘇棠髮絲的手微微一頓,想要收回,卻是不能自已。
他聽到自己這樣說著,話語隨著晚風飄散而去。
“蘇棠,茶館如今已經變了,你要不要和我走?”
隱晦的告白,讓蘇棠愣住了。
隨即他抬眸望向齊沢,對方卻是已經收回了手。
好不容易找到了理智,齊沢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強迫自己別做傻事。
轉回目光,齊沢望向水面,耳垂依舊紅霞未褪。
“你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你也什麼都沒有聽到。”
不行,他不能拆開溫子安和蘇棠。
就算茶館變了,可是他們依舊幸福,自己無權去幹涉。
於是趕緊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蘇棠也就沒繼續說話。
有那麼一瞬間的沉默,齊沢想,自己也要回去了。
離開之前,齊沢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香囊,遞給蘇棠,隨即清咳兩聲,又輕聲開口:“這個……就當做我方才失禮的補償吧。”
將小香囊塞給蘇棠之後,齊沢“噌”的起身,也不顧對方一臉的不明所以,頂著發紅的耳垂,默默地回宮。
蘇棠想要叫住他,然後將小香囊還給他,但是齊沢已經走遠。
於是蘇棠索性便留下小香囊。
蘇棠打量了半晌那個小香囊,發現這小香囊做工不算精緻,但也不影響美觀,應該是齊沢自己手縫的。
顏色是蘇棠喜歡的水藍色,並且布面的左下角上還繡著一個小小的,不易發現的棠字。
布口處繫上了兩顆淺金色的小鈴鐺,用的是乳白色的細繩子,倒也和布面顏色相襯得很。
仔細輕嗅,香囊是桂花的味道。
其實吧……
比起自己,蘇棠覺得,溫子安可能會更喜歡這個香囊呢呵呵噠。
不過……
蘇棠輕嘆一聲。
齊沢這也是用心良苦啊……
估計從很久之前,就想把這個小香囊送給自己了吧?
嘛,也對,大家都是朋友嘛,送個香囊有啥的?該天自己送齊沢一車香囊。
反射弧永遠比別人慢一百圈的蘇棠如是想。
將香囊小心翼翼的收好,抬頭看了看天色,蘇棠便準備回茶館。
街上的人也少了,三三兩兩的。
蘇棠起身,走向回茶館必經的小路。
還沒走多遠,蘇棠被猛地捂住了口鼻,刺鼻的苦澀味道湧入鼻腔。
在昏迷的前一秒,蘇棠算是明白了。
這是自己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綁架了啊……
不知道對方是想要劫財還是劫色呢……
劫財的話……拿去,小爺我就是這麼大方。
反正他也沒錢。
劫色的話……
蘇棠知道自己是很帥氣逼人,但他還是不太希望被劫色呢。
不過此時此刻,說什麼都無用。
因為蘇棠已經徹徹底底的暈過去了。
孟翎鬆開捂住蘇棠的手,再次確定周圍無人,便背起蘇棠,去找秦未央。
本來這個計劃,並不是想這麼早執行的。
前不久,秦未央還詢問自己,什麼時候動手。
那個時候,孟翎還有些嫌麻煩,覺得時機不成熟,便拖了這麼久。
但是今天……
孟翎回了房間,便從窗外看到,蘇棠和齊沢在一起,不知道說這些什麼。
本能的從窗戶翻出去,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上他們,孟翎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因為他從心底裡,就認為齊沢一定是自己的所有物。
自己的東西由自己來監視,有什麼不對的嗎?
之後就是那樣的場景,齊沢和蘇棠坐在河邊聊天,二人舉止有些親密。
的確,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樣,到自己這裡,就是千年冰霜。
換做誰,誰都會心裡不好受,很難平衡。
經歷過殺了一個人,孟翎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畢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你對別人心軟,來日你就會不會好過。
齊沢為蘇棠披上外衫,蘇棠卻又還給了齊沢。
這簡直是莫大的嘲諷。
自己想得到的東西,永遠得不到。
而蘇棠,卻毫不費力的擁有,卻不去珍惜。
為什麼?
憑什麼?
這個所謂美好的世界……
真的是公平的嗎?
於是孟翎心有不甘且怨恨的去約了秦未央會面,今晚提前動手。
不過,孟翎倒是沒看到齊沢給了蘇棠香囊呢。
孟翎揹著比他稍微高一點點的蘇棠,略微艱難的走啊走,終於在一個隱蔽的小樹林內停下。
這裡絕不會有人前來,除非是……
“未央,你來了?我把人帶過來了。”孟翎撫了撫額頭上的汗,微微喘息,朝著眼前剛剛來到的人,輕聲開口。
秦未央算是第一次仔細打量蘇棠。
孟翎見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蘇棠的臉上,卻微微勾起唇角。
“怎樣?是不是真的很像?”
秦未央沒說話,只是收回目光,淡淡道:“人都帶來了,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孟翎俯下身,看了看蘇棠,隨即輕笑一聲。
“未央,你說……若是將你們調包的話,溫老闆他會不會發現……從此以後他身邊的人是你,而不是蘇棠呢?”
秦未央一怔。
心中有所顧忌,但想去見那個人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猛烈。
於是秦未央深呼吸,無法拒絕這個誘人的條件。
“怎麼調包?說來聽聽。”
孟翎嘴角愈發上揚,示意秦未央湊近些。
秦未央抿唇,聽孟翎耳語。
未等孟翎說完,秦未央便微微蹙眉。
等到話音一落,秦未央的眉依舊未松。
“孟翎,你確定這樣就天衣無縫了嗎?”
孟翎笑而不語,半晌才開口。
“只要你能夠模仿得了蘇棠,那麼你就不會露餡。”
秦未央不再質疑,看了一眼蘇棠。
“好。”
說是相似,但二人相貌還是有差池。
所以孟翎剛才說,要將二人的靈魂互換到對方的身體裡。
也就是說,要讓秦未央頂著蘇棠的身體,待在溫子安身邊生活。
這樣的話,只需要好好地模仿蘇棠,不出意外,估計也就不會有什麼差錯了。
但是秦未央並非很是欣賞孟翎的計劃。
“用別人的身份,待在他的身邊,我總是覺得心有不甘。”
孟翎笑笑:“既然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用得著在乎是怎樣的方式嗎?”
孟翎說的也算是有理,秦未央便索性不再說話。
“那交換身體之後,你真的要將存有蘇棠靈魂的我的身體……那樣處理嗎?”
孟翎毫不猶豫:“沒錯,不然會露餡的。”
“那麼……你會換魂術?”秦未央有些質疑。
這可算是禁忌法術,當年秦未央自己學習的時候,都花了不少的功夫。
然而換魂術,需要第三個人來協助完成,所以,如果孟翎不會,那麼即便計劃再完美也只能作廢。
“會。”孟翎點頭。
之前孟翎在書房讀書之時,只想著為了保護齊沢。
可現在想想,竟是有些不現實了。
秦未央也不管孟翎想的是什麼。
“那麼,開始吧。”
孟翎應允,腦海裡一邊想著換魂術的過程,一邊掏出匕首,刺破自己的手腕,隨機遞給秦未央,示意他將蘇棠和他自己的手腕都刺破。
秦未央接過匕首照做。
匕首劃過蘇棠手腕之時,蘇棠微微皺眉。
他不知道自己是處於任人宰割的地步,只是感覺手腕冰冰涼涼的,並且又溫熱極了。
很矛盾的感覺,但這都只是因為鮮血泊泊湧出。
蘇棠想要努力的睜開眼,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當藥效稍微減弱之時,看清周圍事物之時,他只看到四周泛起幽藍的光芒,而自己的眼前……
有一個與自己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人。
“你……是誰?”
掙扎著想開口詢問,話語還未出口,餘光卻瞄見了一旁的孟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