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娘的湯藥呢。”惜雨拿著托盤還沒走進廚房就開始嚷嚷。
“正熬著呢,惜雨姑娘原是少夫人上房的丫頭,怎麼這些天伺候起蘭姨娘來了。”一個雜役丫頭問道。
“還上房的丫頭呢,你們都落得比我清閒。”惜雨拖沓的步子走進了廚房:“咦,田嬤嬤今天怎麼親自下廚房了?”
“小姐吩咐的敢不來麼。”田嬤嬤冷冷得答道:“你當是田家呢,規矩嚴明,也不知這是個什麼地方,你還分上房下房的丫頭,如今連妻妾都不分了。”
“您老人家只管在我面前叨叨這些,有能耐去小姐面前說去。”惜雨不耐煩地答道,端起湯藥就往托盤上放,卻忽略了剛下灶的瓷罐的熱度,被燙得差點兒拿不住,田嬤嬤連忙拿抹布扶住了,責備道:“小心點,潑出來一點可仔細你的皮,趕明兒自己成了家也這麼顧頭不顧尾的。”
“知道了,知道了。”惜雨很是厭倦這樣的嘮叨:“田嬤嬤真的是年紀大了,這麼點小事也緊張兮兮的。”
田嬤嬤看著惜雨遠去的身影長舒了口氣。
清雲接過惜雨手中的碗勺,舀起湯藥在唇邊輕吹起來,蘭蝶伸手要接過來:“還是我自己來吧,這又沒病沒痛的,三餐都叫姐姐喂著吃可怎麼是好。”
清雲擋住蘭蝶伸過來的手道:“我想心疼心疼蝶兒呀,只怕蝶兒以後還不給我這樣的機會呢,來,喝吧,親手餵你喝完我才能安心。”
“多謝姐姐了。”蘭蝶順從的喝了下去,這幾個月裡也適應了清雲的殷勤,曉夢勸說幾次之後也不再多言,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幾個月,只是偶爾蘭蝶看著清雲那番溫柔體貼的模樣會想到,她曾經一定是這樣對待柳生的,這般多情,難怪柳生會抵擋不住誘惑,而自己和柳生卻是普通的柴米夫妻,不懂風花雪月。
一盞湯藥喝完,清雲一如往常一般準備安頓蘭蝶休息,蘭蝶也扶著清雲的手站了起來,突然只覺得一陣劇痛從小腹直竄到胸口,蘭蝶捂著肚子跌倒在椅子裡。
“蝶兒,怎麼了。”清雲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懵了,連忙摟著蘭蝶擦拭著她頭上的汗珠:“蝶兒,你怎麼了,可別嚇我。”
“惜雨,快,快去請大夫。”
“蝶兒,忍著點,你不會有事的。”
“你,你……”蘭蝶幽怨地看著清雲,想說什麼卻被陣陣劇痛折磨不能開口,拼命想推開清雲,卻無能為力,最終暈倒在清雲懷裡。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聽到有人在說話。
“大夫怎麼樣?”
“唉,大人倒沒什麼事,我開個方子吃幾劑藥好好調養調養,可孩子,老夫無能為力了。”
“這沒用的東西,連個孩子都養不住,虧得我還把她當祖宗一樣金奴銀婢的供著,連正房夫人都給使喚上了,還是……”柳夫人懊惱地罵道。
“婆婆,先別說這些了,蝶兒的身體要緊。”
“倒不是如夫人身體的原因,據老夫看來,是有人下了藥。”大夫在一旁說道。
“什麼?”柳夫人大吃一驚:“這還了得,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出這樣的事,來人啊,叫所有負責蘭蝶飲食起居的奴才們全到祠堂裡跪著,我親自審問。”
“婆婆,還是先不要追究責任了,先讓蝶兒養好身子要緊。”
“清雲,這事你就不要管了,這些天你受累了,以後也不要來蘭蝶房裡了,只管做你的事吧。”
“老夫人也別興師動眾了,這幾個月裡負責蘭姨娘飲食起居的再沒別人,一應全都是少夫人過的手。”曉夢憤憤地站了出來:“老夫人好歹為蘭姨娘做主。”
“曉夢,你……”清雲沒料到曉夢會如此直白地懷疑到她,一時百口莫辯。
“放肆,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公然詆譭主子你可要死。”柳夫人喝斥道,心裡卻泛起了疑心,曉夢這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些天一直都是清雲在服侍蘭蝶,照理說,清雲是少夫人適時地探望是應有的禮數,可如此貼心的照料彷彿不是她的身份該做的事,雖然知道清雲賢惠,可一個女人賢惠到這般地步也不得不叫人生疑。可是,如果真是清雲做的又該如何是好,難得還真把她送官府問罪,不,不能。
“清雲,你先回房去吧,這死丫頭口無遮攔的,你也別多心,我自會還你公道的。”
“蘭姨娘你醒了?”曉夢的聲音驟然想起,蘭蝶不想睜開眼睛,更不想看到這個可怕的世界,可是抑制不住的淚水卻滾滾而下。
“蝶兒。”清雲顧不得避嫌撲了過去握住蘭蝶的手:“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蘭蝶滿心怨恨卻不能說,恨恨地抽回了手,一雙幽怨的眼睛像一把銳利的刀一樣刺穿的清雲的心,可是連反抗都是這麼無力。
清雲的手僵在空中,關切的目光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蝶兒,你也是這麼認為的麼。”
“不是我這麼認為的,事實根本就是如此,少夫人,我不怨你,也不能怨你,不敢怨你,要怨就怨我太輕信於人,還真以為和我共侍一夫的女人會真心待我,都怨我。”
“蝶兒……”清雲無力地癱坐在床邊,此刻什麼解釋都蒼白無力。
“少夫人,蘭姨娘可沒冤枉你吧。”曉夢質問道。
“清雲,難道,難道這都是真的?”柳夫人儘管心裡有了答案,可還是希望清雲能夠否認,至少能贏得一絲機會給她開脫。
清雲痴痴地看著地面:“清雲無話可說。”
蘭蝶勉強撐了起來,冷笑道:“婆婆也別責問少夫人了,哪裡有為了一個侍妾來對少夫人興師問罪的道理,橫豎賤命一條,死活隨他去吧。”
“蘭蝶。”柳夫人聽著蘭蝶句句帶刺的話也不由得惱怒:“該怎麼做我自有主張。”
清雲跪倒在柳夫人的面前:“請婆婆家法處置。”
“清雲,你……”柳夫人徹底無奈了,清雲當著眾人承認了,自己想護短怕也是不能夠了。
清雲抬起頭看著蘭蝶,蘭蝶的目光已經那麼冰冷絕望,又那麼哀怨憤怒,蝶兒,你真的認定了是我是麼,我再怎麼解釋也是枉然了是麼,那麼,你看著我受罰會不會心裡好受點。有個人恨總比窩在心裡自怨自艾要好。
“來人哪,家法處置,責杖二十。”柳夫人無奈地下令。
家丁們託著清雲要往祠堂走去,清雲掙脫了他們,目光直直地盯著蘭蝶:“蝶兒想看麼。”
蘭蝶看不懂清雲眼中要表達的是什麼,但此刻她已經瘋了,她的心已經隨著孩子一起走了,她的目光中只剩下了癲狂:“想看,為什麼不想看,是我孩子的命換來的,不看豈不是可惜了?”
“好,蝶兒,那你看清了。”清雲走過去將蘭蝶半扶起來,倚在枕頭上靠著:“婆婆,可否在蝶兒的房中行刑。”
“你們唱的究竟是哪一齣,我不管了,由著你們去。”
“小姐,快跟老夫人說不是你,責杖二十你怎麼受得了,從小到大老爺太太都不捨得彈你一指。”惜雨急忙拉住清雲。
“沒你的事,站一邊去。”清雲推開惜雨。
清雲退去外衣,跪在蘭蝶床前,一記重棍狠狠地落在清雲纖弱的背脊上,清雲疼得幾乎背過氣去,卻隱忍著不吭聲,還未緩過神,又一記重棍落下,清雲不得不扶住床沿才能勉強支撐著。
十餘棍過後,那一身雪白的褻衣已是血跡斑斑,惜雨急得直哭,突然想起應該找田嬤嬤才是,或許她能出個主意。
這時,屋裡響起一陣陣蒼涼悽慘的笑聲:“田清雲,你可真不簡單呀,美人計、苦肉計都使出來了,還有什麼儘管來吧,我橫豎還有一條命陪你玩。”
清雲早已昏了過去,昏迷中,彷彿看見那隻怨靈盪悠悠地盤旋一陣從蘭蝶的身體裡飄了出去,耳邊隱隱約約響起了田嬤嬤哭天搶地的叫喊:“我這都造的是什麼孽啊,柳夫人你怎麼能這麼不問青紅皂白對小姐施以如此重型,要怎麼著你衝著我來啊,要是小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要這條老命了。”
原來是這樣的,清雲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卻很快又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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