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雲,蝶兒,可算見著你們了。”柳生迎了上去,擁住了清雲和蘭蝶。
清雲不動聲色地掙開了,看著蘭蝶一頭撲進柳生的懷裡,眼中滿是隱忍的淚水,忽閃的眼睛裝著思念,裝著期盼,裝著委屈。
柳生惋惜地看著蘭蝶纖細的腰身,愛憐地撫摸著蘭蝶的秀髮,憐惜地說:“蝶兒,苦了你了。”
“夫君,你可算回來了,這些天我都不知道怎麼過的,此番回來務必要多留幾日。”蘭蝶將頭埋進柳生的懷裡輕聲泣道。
“走,立馬就走。”柳生居然帶著幾分喜悅。
蘭蝶愕然地抬起頭,柳生輕輕推開她,凝視著她淚點微微的雙眸含笑道:“對,我們一塊進京,我已在京城置辦好了房子,我們就一塊去京城,再不過這聚少離多的日子了。”
蘭蝶欣喜地抬起眼睛看著柳生,似乎還不敢相信,柳生道:“清雲的母親也不捨她,故令我們都移居京城,大家都安好。”聽到柳生提及清雲,蘭蝶的眼中那抹亮光又黯淡了下去。
提到清雲柳生才猛然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清雲,帶著淡淡失落的神情半含笑地看著他們相擁而立。方覺得尷尬,上前致意道:“清雲,一別多日,在家可安好?”
“甚好。”清雲似是不經意地看了蘭蝶一眼,蘭蝶心虛地垂下了眼。
“我們一起回家,你可開心。”
“愛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柳夫人聽著這般客套的話,雖是廝抬廝敬總覺得不似夫妻之言,想來是聚少離多難得親近吧,便道:“你們小夫妻分居兩地也確實為難了你們,清雲在家為女時,親家老爺太太最是寶貝了,如今遠嫁他鄉難免掛念,況我兒的家業也盡在京城,定居此地也是正經主意。”
清雲和柳生正恐柳夫人阻攔,聞言不禁歡喜露於言表,相視一笑。
柳夫人又道:“不過,我年歲大了,禁不住長途奔波,更何況我生長於斯,落葉尚且歸根,不能隨你們遠走他鄉。”
柳生正要發話,柳夫人止住了他,繼續說道:“你們不必掛心,只管安心去京城,不過,我畢竟年歲已大,身邊失親少故的,就叫蘭蝶留下來,算是給我兒盡孝吧。”
蘭蝶驚慌地抬起頭,無助地看著柳生。清雲心知柳夫人是成心讓自己和柳生獨處,正待發話,又轉念一想,蘭蝶終究是愛柳生的,卻不知柳生對蘭蝶究竟如何,若真是能託付終身,自己倒不如趁早退步抽身。橫豎此生就是來了卻前緣的,因此,默不作聲,看柳生如何作答。
柳生握了握蘭蝶的手以示寬心,對柳夫人道:“蝶兒向來身體孱弱,又不安人情世事,如何照料得了母親的生活起居。若是母親怕無人照料倒不如隨兒一同進京。
柳夫人冷笑一聲:“你倒是心疼這丫頭,連孃的死活都不論了,可知我這麼多年竟養了個白眼狼。你也別勸我,我年歲已高,斷不會跟你進京遠走的,你若不捨這房美妾就只管帶去好了,橫豎我一個老太婆不礙你們的眼。”
“母親…”
“你也不必叫我,我也承受不起,自去吧。”柳夫人冷冷地說道,扶著小丫頭的手轉身離去。
“母親!”柳生叫道,柳夫人停住身形,卻並未回頭,柳生沉默著,柳夫人見狀一徑扶著小丫頭往房中走去,柳生急道:“好吧,讓蝶兒留下來伺候母親。”
“夫君”,蘭蝶似乎認定柳生能帶她走,聞道此言彷彿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握緊了柳生的手:“夫君你不要我了麼。”
“蝶兒,母親說的話確實在理,晚輩盡孝道也無可厚非。你留在這照顧母親,我定會回來看你的。聽話。”
“你…”蘭蝶兩眼含淚:“你就這樣跟清雲遠走高飛不再要我了?”
“蝶兒,我會回來看你的呀,以前不也是常年在京城,不可胡攪蠻纏惹了母親生氣。”
“你這一走還會回來麼,佳人在側怕是多嫌了我。”此言一出,蘭蝶也覺得刻薄了些,從小耳濡目染的大道理,在經歷了這些天的事,那些理論竟顯得如此蒼白。
清雲的心也登時一涼,如此這般地待她,她依舊當自己是外人,更心涼的是柳生無情,將蘭蝶一生交付這樣的人又怎能放心。如果自己走了,柳生再娶了別的富貴女子,若是碰上了心胸狹窄的促狹之人,憑蘭蝶這樣痴性子哪裡還活得下去。
柳夫人聽聞此言也勃然大怒:“放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不過叫你留在祖宅為夫盡孝就如此委屈你了麼,虧你還是讀書人家的女兒,不知女子三從四德中的四德之首便是事公姑麼。說的這番話給誰聽的,別打量你揹著我做的事我都不知道,三番五次地對少夫人無禮,念及你服侍我兒多年不多加追究,你倒是越發地上臉了。倒是清雲大度能容你,換做別的女孩兒你早該趕出家門了,倒是跟我掂量這少夫人身份,不論別的,就憑德行這一條你給清雲提鞋都不配。”
蘭蝶又羞又惱,推開柳生就跑,被清雲攔著一把攬在懷裡,蘭蝶掙扎著想逃開,清雲死死抱住她不放,柳夫人惱道:“清雲別攔著她,讓她走,我們柳家沒有這般沒教化的女子。”
蘭蝶的情緒又上來了,用力推著清雲,幾番掙扎無果,不經意間看見清雲秀眉深擰,貝齒輕咬紅唇,似乎在隱忍什麼,放記起清雲有傷未愈,說不清是忌諱還是擔心也就停止了掙扎。清雲附在蘭蝶的耳邊輕聲說到:“別急了,我會讓柳生帶你進京的。”
蘭蝶狐疑的抬起頭,似乎不相信清雲的話,柳生猶且不能帶自己走,更何況她。
清雲輕輕撫了撫蘭蝶的頭髮以示寬心,轉而對柳夫人道:“婆婆說的很是,為夫盡孝確是無可厚非的事,清雲做為柳家長媳不思主動盡責確實不應該。婆婆既然提到了,清雲留下來陪婆婆,蝶兒隨夫君進京照料。”
“我的兒,難為你有如此孝心,可你們小夫妻新婚不久,又是柳生的嫡妻,怎可分居兩地呢,我老太婆還等著抱孫子呢。”柳夫人笑意盈盈地說道。
說到這蘭蝶便想到了跟自己今生無緣的“晚之”,未免又傷心。
“婆婆都說了清雲是柳家嫡妻,豈非更該留下,況且主祀奉蘋繁的事本是嫡妻的責任,既然蝶兒都得留下,那清雲更沒有離開的道理。”
“我兒你的意思呢?”柳夫人看向柳生。
柳生驀然垂下了頭,低聲道:“一切但憑母親吩咐。”
清雲瞥了一眼那個被稱之為丈夫的男人,優柔寡斷、懦弱、不敢擔當,不知蘭蝶究竟喜歡他什麼,難道就是所謂的嫁雞隨雞?
“罷了,我不捨我兒,親家太太自然也不捨愛女,可憐清雲自幼嬌生慣養的在我們家受苦了,蘭蝶你就一同隨少爺和夫人去吧,一路多料理點。”
蘭蝶見婆婆答應了,梨花帶雨的臉上方露出些許笑意來。清雲與之相視一笑,不經意間,蘭蝶發現清雲的眼神不似之前想象的那麼陰冷奸詐,反而含滿了淡淡的溫暖。
“曉夢,快,給蝶兒收拾收拾。”柳生招呼著蘭蝶的丫頭。
“少爺,一早就收拾好了,打你回來說要帶…帶夫人們進京的時候就收拾好了。”曉夢歡快的回答道,走過來從清雲懷裡攙出蘭蝶。
“什麼夫人們,不帶一點規矩的。”柳夫人喝道。
“好了,帶蘭姨娘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出發了,路上放機靈點。”
還不待曉夢答話,柳夫人早已不悅地說:“你一路進京,你爹的家業給你帶走,賢妻美妾也給你帶走,連個毛丫頭你也要帶走,乾脆你把這所有的傢俬冠帶一併帶走,就留我這個孤寡老婆子等死得了。”
柳府家業不薄,斷不少幾個丫頭,不過是柳夫人有氣無處使。
“是,是兒子疏忽了。曉夢,那你就留下來照顧老夫人,切不可偷懶。”
“可是,可我是蘭姨娘的丫頭,蘭姨娘一路上沒得個貼心的人使喚如何是好。”
“你是我柳家的丫頭,指派你服侍誰就服侍誰,連你我也使喚不動了,這個家要翻天了不是?”柳夫人砸下手中的杯子,怒目而視的卻是蘭蝶。
蘭蝶唯恐柳夫人反悔,連忙拉拉曉夢的衣角道:“快別頂嘴了,不妨事的,一路上還有少爺在,不會有事的。”
“好了,都回房收拾收拾吧,明天就起程,這些天可叫我急得。”柳生吩咐道。
這廂,曉夢一邊收拾,一面淚眼相對蘭蝶:“蘭姨娘,你一嫁到柳家就是我服侍你,我也不過是個粗使丫頭,不過是第一個叫了你少夫人,你就如此抬舉我,如今…少爺如此薄倖,蘭姨娘要照顧好自己。”
“曉夢,快別說了,為人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都到了這一步多說也無益。我走了以後你凡事多小心,以前我還是柳家少夫人的時候未免驕縱了你,如今寄人籬下要多長點眼色,別說錯話做錯事叫人拿捏了去。”
“蘭姨娘,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是奴婢越矩,如今少爺一腔心思都放在新夫人身上,哪裡還顧得你,你也別太痴了,好歹也為自己想想,新夫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也別由著她欺負。”
那廂,惜雨歡快地招呼小丫頭們打點行裝,圍著清雲說笑個不停:“小姐,我們可算是要回去了,來這大半年還是覺得京城好,還是自家好。”
“你這丫頭,哪裡才是你的家?這次進京你也別跟著你家小姐了,我還送你回你家可好。”柳生笑問道。
惜雨方意識到說錯了話,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說道:“小姐,我去給你準備水沐浴,你且和姑爺先說說話。”
“去吧。慢著點,別磕著了。”柳生招呼道,看著惜雨活潑的身影不禁想到,曾幾何時蘭蝶也是這般俏皮,深宅大院的規矩禮教禁錮了她多少天性。
“夫君。”清雲輕喚道,柳生方回過神來,不自然地笑了笑,清雲繼續說道:“你看惜雨這丫頭如何。”
“清雲□出的丫頭自然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強。”柳生不知清云何意,未免心裡緊張。
“哦。”清雲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柳生猜測不出她的意思,正巧惜雨走了進來:“小姐,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小姐隨我去沐浴吧。”
清雲輕輕撫著惜雨的手,微風擺柳般款款而去,柳生方鬆了口氣,惜雨扶著清雲不經意的一個回眸,柳生剛放下的心彷彿又懸了一下。
煙霧繚繞的屏風後,燃著徐徐的荷花薰香,清雲緩緩地褪去外衣,惜雨伸手去解清雲內衫的衣帶,清雲彷彿想起了什麼,下意識的拽緊了衣襟。
“怎麼了,小姐。難不成在山莊幽居數日連我也要回避了不成。”惜雨一面說,一面解開清雲的內衫,清雲連忙合上衣衫,可惜雨還是看到清雲光潔的肌膚上那道可怕的傷口:“小姐,這是什麼,你怎麼了,讓我看看。”
“惜雨,你別叫,也別慌,我慢慢說給你聽。”清雲慌忙捂住想去招呼下人的惜雨的嘴,惜雨似乎還沒從眼前的那可怕的景象中緩過來,滿目驚恐。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蘭姨娘做的。”惜雨半的心疼半是憤怒,從未想到過一身嬌貴的小姐會有如此遭遇,不覺已是淚眼盈眶。
“你…別胡說八道。”清雲剛鬆開捂住她嘴的手,聽聞此言又捂了上去。
“小姐。”惜雨拉開清雲的手:“你也別遮著掩著,臨上山前還好好的,才住了多久就弄得一身傷回來,山莊裡就你和蘭姨娘,再沒別人,何況蘭姨娘一直對你有敵意,難道是你自己弄傷的,這話三歲小孩都不信。”
“小聲點,已經好了,沒事的,這會子哭也晚了點。”
“蘭姨娘這般對你,你還忍著她麼,我卻是不知道有這樣的事,今兒老夫人不叫蘭姨娘進京你倒還護在頭裡,雖說小姐好性子,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我找老夫人和姑爺去評評理。”
“你這死丫頭越發沒規矩了。”清雲急了,拉著惜雨,見惜雨氣不過,也只得安慰道:“罷了,橫豎也不是故意的,何故鬧得雞犬不寧
16、進京
的,我不計較日後就好相處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以前教你的都忘了吧。”
“小姐。”惜雨摟著清雲心疼地哭了起來。
“好了,別哭了,水都要涼了。”
惜雨服侍清雲洗浴完畢扶進了房間,一進門見柳生還坐在房裡,清雲有些尷尬地裹了裹不甚遮掩的睡衣:“夫君夜深了,也該歇息了,明日一早上路,想必婆婆有許多話囑咐你,也該去跟前候教才是。”
“清雲,我…”柳生想說什麼,卻踟躕著不敢出口。
“姑爺,小姐說的是,時候也不早了,小姐在山上這麼些天想必也沒睡過安穩覺,明兒一早出發,現在也該休息了,來日方長不急這一晚的。”
柳生聽罷也只得告別,自去了書房安歇。
柳生出了門,清雲又氣又好笑的一擰惜雨的粉腮:“你一個姑娘家滿嘴說的是什麼話,也不知道害臊。”
“我不還是為小姐好啊,小姐不想叫人知道的事我也得替你瞞著啊,小姐既說我,我叫姑爺回來就是了。”
“你這丫頭,跟誰學的尖嘴薄舌,就知道氣我,趕明兒回了京裡也是這麼著,看夫人訓你不訓。”
“好好好,都是奴婢的不是。請小姐躺下,奴婢給您敷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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