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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坐上飛機的時候,我將手上那張杭州的票塞進了口袋,現在還不是時候。

有關他們這支考古隊的情況他隱約有些記憶,說不定那些組織考古工作的老教授會知道些東西,我看了看手中的資料,定下了第一站。

扯了扯西裝的領子,有些不習慣領帶帶給我的拘束感,我站在一家考古研究所門口,等待著那個和我約好的教授。

很快,門衛核實了我提供的資訊,門裡站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他看清我的面目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領著向他的辦公室走去。

“我還以為……”老人嘆了口氣,卻沒淤說什麼。

我沉默的跟在他後面,他以前認識我?

路上遇見了幾個人,他都沒怎麼說話,只是笑著點點頭,但是現在,我看著他和那個年輕人虛與委蛇,危險的盯住了那個年輕人,他很不簡單。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向我露出了一個挑釁的冷笑。

“那石老師您忙吧,等您有空的時候我再向您叨擾。”

“呵呵,年輕人好學是好事。不過,今天老朋友的兒子來看望我這個世伯,我這個老頭子怎麼也不能怠慢了侄子。”

“那是自然,那我先走一步。”

那個年輕人滿臉堆笑的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對我嘲諷的哼了哼。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幼稚嗎?

“請不要在意,他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囧囧,有些傲氣。”老教授說的不盡不實,我也不是很在意,現在我的主要目的是瞭解二十年的那支考古隊。

走進辦公室,石教授示意我坐坐,詢問我是否喝茶。

看著我端著碧螺春的樣子,他再次嘆了口氣。

“小張,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石教授在一排櫃子中尋找著些什麼。

“沒關係。”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這間辦公室,牆上掛著不少照片。

“二十年前,我們痛心海洋考古的空白,所以幾個人上書中央,希望他們能夠重視,不過很可惜,那個時候國家剛剛經歷文革,百廢俱興。人手方面也是良莠不齊,於是有人提議找一些民間高手,也就是當年的土夫子。”老人一邊翻看著一些資料,一邊低聲敘述著。“當時,我們組織了一批考古隊員,其中……”他遞給我一張有些泛黃的老照片,“我想你會來這樣找我,應該是想起來了。”

我看著照片上和我一摸一樣的臉,點點頭。正準備開口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點輕微的響動聲,我皺起了眉,石教授顯然也注意到了。

“這個是你父親當年留下來,今天看見你的時候,我老頭子還嚇了一跳,真的和你父親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老教授爽朗的大笑,我黑著臉,“嗯。”稱自己為自己父親的感覺……

“呵呵,這一點也你父親一樣,不愛說話,當年他也就和你齊伯伯關係融洽一點。”

齊伯伯?!我能感覺到我的嘴角開始抽搐,不禁扶額,這個老頭!我站起身,向緊閉的門扉走去。

“石教授,不介意我開門通通風吧?這個天氣有些悶。”

“啊,當然。”

拉開門,只來得及看見一個匆忙離去的背影。哼,傲氣的考古研究生?原來還有偷聽這種愛好。

“這些資料是我這裡僅剩的。”教授遞給我一沓檔案,“這個地方並不安全。其實,你何必再回來?”老人的語氣中透露著說不出的沉重。

“有的事情……我只是想要知道我的過去。”

“遺忘有時候也不是壞事情。如果當你記起來的時候,發現了最不願意的背叛……”

“遺忘本身就是一種背叛,不管是對於我自己……還是……”我摩挲著手中的照片。“齊羽他的真實身份您知道嗎?”

“他是個可憐的孩子,現在,我希望他過的開心就好。”

“對於這些事情,您怎麼想?如果你們沒有組織這支考古隊。”

“一步錯步步錯,我老了,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後悔。但是,你,如今的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些東西是你不必要揹負的。”老人拍拍我的肩,“那一年,我去委託你時就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不過那個時候我沒有別的辦法。我不希望看著那些國寶流落在外。”

“我能理解。”我不是同情這個老人,只是我明白他的信仰。“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許我可以找回我久遠的記憶。”我看著窗外,露出一個苦笑。

“當年,就只有你了。”老人眼中開始浮現淚水,“其他幾個人幾乎都死在墓裡,不是這個就是那個,還有……我想你應該知道禁婆的傳說。”

他是說有人變成了禁婆,是香,是從海底墓出來之後?

“那麼您知道我是怎麼……”我試圖找出一個可以形容我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流落在外的?”

“是齊羽。”石教授指著照片中的一個人,“可惜他也沒有躲過去。”

“他……怎麼了?”我聽見我喑啞的聲音。

老人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瘋了。”他的聲音幾不可聞,卻如雷響敲在我心裡。

“瘋了?怎麼可能?那他現在人在哪裡?!”

“是瘋了,我也是在那之後才知道他的身份,現在,他可能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也有可能……死了。”老教授搖了搖頭,“可惜了。”

我慘白著臉,有些踉蹌的走出了大門。

老人透過窗戶看著高瘦的青年,“或許,你還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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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我在混沌中回到暫居的旅店,倒在床上的時候心裡一陣陣泛著涼意,他怎麼可能會死?就算變成和我一樣的“怪物”我也不希望他死去。

關心則亂。

我衝進浴室淋了一通冷水,那個教授後面的話似乎還在隱藏著什麼不為我知的東西。我仔細回想著我們的對話。

“我也是在那之後才知道他的身份。”

“現在,我希望它過的開心就好。”

我們所說的身份是不是有些偏差?我翻看著手中的資料,齊羽的推薦入隊信影印本也在其中,照片上的男孩子露出兩個小虎牙,一雙眼睛晶亮的閃著光,我記得自從那次倒鬥之後他就喜歡跟著我,我唯一可以說的上話的人也有他。

我看著其中我的資料,有些不解當年的我為什麼也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現在是因為我失去記憶不能確定自己的命運會走向何方,那麼那個時候,是不是和我意識裡殘剩的灰色有關係?

齊羽是個南派的土夫子,參與西沙考古隊應該是為了其中的某樣東西,那我是為了什麼才過去的?

二十年,記憶裡還是有大段的丘壑,很多細節我都想不起來。

勉強記得的只有我秘系很好,還有……指尖描摹過黑色的影印件……這雙眼睛。

注視著這雙眼睛,心情慢慢放鬆下來。很像,真的很像。

閉上眼,朦朧中,幾雙眼睛合在了一起,吳邪,齊羽,白衣人。

我從夢中醒來,望著黑色的天花板,直到天明。

我站在西湖旁吹著風,忽然覺得我的決定有些莫名其妙。

那天失眠了一夜,最先定下來去廣西臥佛嶺,那裡出土了一條蛇眉銅須魚,照片上面那魚和海底墓道上的雕紋幾乎是一樣,我想去看看,也許能找到些什麼有用的資訊。站在機場的時候,看見大螢幕上的航班,我買了一張到杭州的票。

吳邪給我的地址還乖乖的躺在我的口袋裡,我深呼吸幾次,奇怪的緊張感。

幾個老人在湖邊練劍,我走向一個正在休息的老人,他坐在石凳上樂呵呵的看著我。

“小夥子是去見未來的媳婦吧?呵呵,我當年也是這麼緊張,見丈母孃的時候。”老人為我指了路,用濃重的杭州話和我聊天,我不太聽得懂,出於禮貌點點頭道了謝。老人的笑容更大,“好好努力吧。”他拍拍我,加入了練劍的行列。剛才那句話我倒是聽明白了,不過我要努力什麼?只是去看看朋友而已。滿頭霧水的朝著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去,我忽然想到看見他我該說些什麼?

……想見見你……

我似乎真的是為了這個理由而來,可是……很怪異,不是嗎?

一間小小的古董店,門口有個青年忙進忙出,不是吳邪,他在店裡嗎?每走近一步,胃部的焦灼感就重一分。

走進店裡,剛才我看見的那個人迎了上來,“歡迎光臨,您想買點什麼?本店……”還沒等我開口,他已經把店裡的東西都介紹了一遍。

吳邪是在哪裡找到一個這麼能說會道的夥計?

“你老闆在嗎?”

“呃。”他關上話匣子,“你是老闆的朋友?我是這個店的夥計,我叫王盟。”他走進店裡,在桌子上翻找著什麼。“老闆臨走前留下的東西呢?”

“他不在?”

緊張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滿的感覺,他去哪裡了?

“啊,老闆前幾天和朋友出去旅行去了,好像是去秦嶺了,聽說他們好幾年沒見了。”王盟從報紙底下翻出一張信封。“小哥,你叫什麼?”

“……張起靈。”

“果然是給你的,和老闆形容的太像了。悶油瓶……啊,那個,小哥,這個是老闆留給您的。”王盟將信封遞給了我。

悶油瓶?

怎麼會連這個綽號都會一樣?

看著信封上熟悉的瘦金體,他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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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小哥,真的是你嗎?那個是我失約了,我那個朋友有急事,我不得不跟著他,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在我的店裡住上一段時間……等我回來。吳邪。”

手中這張只能算是留言的簡訊還殘留著墨香味。

“你知道他去秦嶺做什麼了?”

那個滿臉八卦的夥計聽見我問話,立刻打開了話匣子。“聽說是去找什麼神樹了。老闆那個朋友好像是從小就在一起的兄弟,不過幾年前因為盜墓被判了刑,關了幾年,這次一出來就找了老闆。本來老闆就是去和他出去撮幾頓,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什麼就要去探險。我倒是聽老闆說了些有關什麼銅鈴之類的話……”機關qiang似得語速讓我有些懷想第一次和吳邪坐在同一排車座上他滔滔不絕的講話。

“看樣子最近可能不會回來。”我打斷了他的話,“既然這樣,我也不便打擾了,若是他回來……算了,謝謝你的傳話。”我揮揮手中的信,“再見。”

“啊,那您慢走。”王盟哦了一聲,送我出門,“等老闆回來我會和他說的。”

我在門口頓了頓,“13149624645。”

“等下,我找張紙記一下。”王盟回到店裡砰砰找東西去了,我下意識的握住了口袋裡的手機,然後離開。

秦嶺?那裡也是很危險的,他怎麼會想起來跑到那個地方去?若是我早來幾天說不定可以陪他一起去。

以後我和你一起去,真是不讓人省心,受了這麼重的傷。

嘿嘿,就知道你捨不得我受傷。

……

你說的,以後一起吧。

嗯。

上午的陽光並不猛烈,我卻在路上昏了頭。

他們是一個人嗎?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我為什麼隱瞞了我的容貌。

你好,我叫吳邪。

隱瞞容貌?隱瞞?我的腳步有些飄忽,白色的光在我眼前閃過,易容?好像有幾次他和我在一起是沒有隱瞞面目。

一路晃盪著,在一家店門口被人撞了一下。

“大哥哥,對不起。”小女孩脆生生的嗓音有些刺耳。我搖搖頭,“沒關係。”

“真真老老五芳齋。”

這是什麼店?

走進去,店員笑臉迎人,“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

“……我想買幾個粽子。”

粽子,嘉興五芳齋粽子。

“好,您想要什麼餡的?”

“紅豆。”

“好,請稍等。”

我也想要五六個孩子。

……

你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

這麼想要離開我?從我身邊逃離?

“先生,您的粽子。一共XX元。”

“謝謝。”

付賬,接過粽子。

粽子?嘉興五芳齋粽子?

小哥,你什麼時候來杭州玩?

一定要來,我等你。

齊羽,吳邪。

……

小哥……起靈……

為什麼他偏偏這個時候出去?

他不在家,去參加一個考古隊到西沙去了。

你為什麼要過來?這次我特意瞞著你,這裡面的東西不是我們可以涉及的。

我也擔心你啊。

如果這次安然無恙的出來,我們都不要再做這個了,開家小店一起度過餘下的日子,好不好?

想不想去杭州逛逛?

當然,那小哥你可以住到我的店裡去。不如小哥下次弄到什麼好東西,就放到我店裡去賣,五五分賬。

天旋地轉。

“有人昏倒了!快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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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滿眼白色。

“病人醒了,快叫。”

唔。腦袋越發沉重,我抬起手擋住了刺目的光線。

“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一個穿鬃大褂的人在我眼前晃動。這裡是醫院?

“出什麼事了?”

“你被一輛車撞到了,不過還好那輛車子只是剛起步,車主是個新手,而且據說你那個時候走路也有些不穩。”翻看著病例,“我們為你做了X光,你的骨頭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你的顱內似乎有淤血,影響到了海馬組織,可能會造成一些記憶方面的問題,考慮為你做個手術,當然這也要你自己同意。”他看了看我的瞳孔又聽了聽心音,“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醫藥費那個車主也付過了,好好休息。至於手術的問題我謬幾天再討論,如何?”

我點點頭,只希望他趕快出去,讓我安靜一會。

“咔嗒。”“啪啪。”

關門聲,腳步聲。

終於清靜了。

顱內淤血,海馬組織受傷?這就是我失憶的原因?那怕是很多年的傷口。我倒在病床上,現在我頭疼的不再是齊羽和吳邪他們到底是不是一個人,而是我好像不止失憶過一次!我記得在我少年到青年時期的事情,可是再早之前的所有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全部是一片灰色。

難道說那個時候我受了什麼重傷忘記了我的童年時代?那麼我的親人呢?在那場事故里全部消失了?我最早的記憶是在南方的一個小鎮,然後不知道跟著誰一起下鬥,再往後就是我一個人接下委託,直到某天遇見齊羽,那段時間記憶也有些紊亂,後來為了什麼平靜下來?最後就是西沙海底,說不定我看見的那個人還是齊羽。

此時我才真正的明白他的秘密,他所揹負的東西。那麼他的瘋癲會是因為我嗎?是我執意和他一起下海的後果?所以,再遇見吳邪,我的記憶又開始反叛限制了?

他對於我來說……他現在的生活比從前作為齊羽的時候要幸福的多,不是嗎?而且有個完整的記憶,不像我,在斷斷續續的生命中煎熬。

只要他覺得幸福,沒什麼不好。

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忽然想起還有別的事,直接換好衣服,從二樓的窗戶跳了出去,直奔車站。

轉了幾次車,到達目的地。

留下。西穆塢。

這裡風景很不錯,離西湖很近,房子又便宜。

嗯。

這裡有我一個秘密住宅,鑰匙哪天我給你一把。

啊。

以後我就在這裡養老,你……願不願意陪我?

嗯。

真的?

真的。

起靈……

怎麼了?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我不在了,希望你還能記得來這裡看看我。

齊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小的哪敢吶?我都說是如果了,人總會死的。

假如可以長生不老,你想不想?

你什麼時候也會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

好吧,嗯,如果你陪我,我就願意。不然一個人多無聊?

啊。

現在鑰匙自然是找不到了,不過眼前這個房子真的二十年都沒有人來過?

面前窗明几淨的屋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荒蕪的無人屋。是吳家的人為他打掃的?他們也知道欠了他什麼?

我在屋外轉了幾圈並沒有進去,而是向山上走去。

這個季節已經沒有采茶人,滿山的茶樹鬱鬱蔥蔥,清澈的溪水在小路旁緩緩流過。

寺院在竹林後香菸嫋嫋,梵唱不斷。

我是不是該去秦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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