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齊萱的胸口插著一把刀，兩個守衛倒在門邊，身上的刀就是齊萱身上的那把。

李執聽到訊息的時候正在外面，在對方最後一個顫抖的音落下的時候，他的手機也從手間滑下，清脆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李執僵硬的跌回座位裡，從玻璃的反射裡看到對方淡漠的眼睛，嘴邊清淡的笑一如剛才：“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李執緩緩抬起眼，他伸手死死握著杯前的桌子，冷冷的咬著牙道：“很好，不勞你關心了。”

“是很好，如果能照顧好齊小姐就更好了。”李東辰淡淡的笑著，看著對方猛然縮小的瞳孔，“齊老闆已經回國了，想早點看見女兒呢。”

李執在桌子下的手猛地一抖，他猛地站起來，低啞的道：“是你……”

李東辰早晨把他約出來，一直在這裡拖到他現在，說是有事情，卻一直小心謹慎，什麼也不肯透露，只說地中海那邊的業務。而這些果然是為了拖住他，好對齊萱下手。

不管齊萱是怎麼死的，反正死在李執那裡，就一定是李執的責任。這個責任李東辰擔起來都夠嗆，更不要說李執。

“什麼是我？”李東辰微微笑道，他輕輕用手抵住臉，如大提琴般優雅低沉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他在李執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下把檔案緩緩拿出來，放在桌上緩緩地推過去，“條件也不高，把地中海另一半的業務給我，我就保你性命。”

“李東辰！”李執大吼了一聲，手裡茶杯唰的朝李東辰摔過去，李東辰微微一躲，杯裡滾燙的熱水一滴也沒有濺到他身上，他右手啪的就接住了茶杯，緩緩的放在桌上，仍然淡淡的微笑著：“你還是別鬧了，齊老闆正在來的路上，是你告訴他還是我告訴他？”

李執咬著牙看著他，他猛地一推桌子，外衣也沒拿，就朝外面走去。門被關的震天響，幾個保鏢趕緊追了過去。李東辰淡淡的看著他走出，臉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他緩緩地從兜裡掏出一根菸，徐徐點上，眼圈慢慢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闆，那邊的人說事情都做好了，但是您確定會懷疑到那個人頭上嗎？”旁邊有個手下低低的道。

“把合同給他送過去，撕一份送一份。”李東辰淡淡的道，“送到他寄回來為止。”

“是，老闆。”手下結果合同，看著眼神淡漠的盯著前方的李東辰，“還有，老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用想那麼多，做好事情就行了。”

“但是老闆，萬一他解釋起來……”

啪的一聲，一個杯子被甩出去摔碎在玻璃上，手下嚇得渾身一抖，立刻噤了聲。看著彷彿什麼都沒做的男人，對方緩緩地把煙碾在菸灰缸裡，淡淡的道：“他是我教的，我是最瞭解他的人。”

“我不信他會解釋，也不信還會有人考慮到那是我教的。”李東辰緩緩的站了起來，大衣披在他的身上，他緩緩地繫上釦子，看著手上那道極淺的疤痕，低低的道：

“不過多久，他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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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執趕回去的時候，手下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平時在二樓的保鏢全是跟了他很久的人，只有今天和李東辰見面，他需要慎重，所以只留了兩個人，防守相當鬆懈。

如果是李東辰乾的，那麼今天把他叫出去就是刻意的。一下子他就全想明白了，怪不得他去救齊萱的時候對方只是象徵性的在後面追了一下，看似陣仗很大，實際上一點用也沒有。本來他以為是因為對方得到情報晚了，後來想想，李東辰的情報網那麼廣，如果他真的想爭，難道還有爭不過的道理。

把齊萱放在他這兒，不亞於放了一顆裹著糖果的定時炸彈。

好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讓他全盤皆輸，不可能有一點點翻身之力。

他的實力本來就不如李東辰，李東辰受得住，對於他來說，這一次不僅失掉了齊萱，還和齊老闆結下了深仇大恨，算是徹底永無翻身之日了。如果是李東辰，可能還不會被壓制的太狠，但是落到他頭上，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

保住性命，就只能往外逃，他在美國還有一點人脈，但是再想回國恐怕都難，況且回國也不會有什麼用了，李東辰肯定會把他在國內的勢力拔得一乾二淨。

李執咬了咬牙，幾乎要咬出血來。他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最後卻還是滿盤皆輸。

什麼都不剩，連地中海的業務也要讓出去。

僅僅是一天，整片天地都變了。

齊萱的屍體仍然放在那，關了暖氣，漂亮的女孩子已死去多時，但依照痕跡來看，是出門看了兩眼又在跑回去的時候被刀從背後貫穿的。她還穿著昨晚的衣服，眼睛都哭腫了。

“不像是被近身殺死的。”手下在一旁道。

李執不吭一聲，緩緩地低下身去。確實，刀精準的刺進了心臟，但是顯然進去時的力道不大，更像是被人丟擲去的刀刺進的心臟。

“監控呢？”

“監控出了故障一陣子，再好的時候，正好錄下來這一幕。”旁邊有人把手提報過來開啟。顯然只有一個角度相當刁鑽的攝像頭在拍攝，只拍到一把刀被甩出，猛地刺進了齊萱的後背。齊萱連一聲呻吟都沒有就倒在了地上。

手拍到了，但是隻有手指，根本沒什麼用處。刀確實是飛出去的，但是通常扔刀出去應該是逆時針旋轉，這把刀卻是順時針旋轉，說明握刀的人應急反應能力很強，清楚齊萱已經看到了自己的臉，關上門就麻煩了，所以電光火石間就把刀扔了出去。

這種情況下，肯定是習慣使然，而且肯定不是偶然。那樣準確的刺進心臟，又狠又準，說明不是對方隨手扔的，而是習慣反手握刀，也就順著力道扔出去。

習慣反手握刀……也許就習慣反手接刀。

李執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劃過一個場景，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鄭莫臣，當時他好奇心起，就讓身邊剛跟著他的一個以前扔飛刀的手下甩了把刀過去，當時鄭莫臣也是一下就反手接住了，然後又順著扔了回去。

那一幀幀的畫面忽然間在他腦海裡越來越清晰……當時刀被扔回來時，就是順時針過來的，也是那樣又準又狠，那個手下根本沒接下來。

一個想法唰的一聲在腦海裡閃過，李執一咬牙，猛地握住拳，努力把那個想法從腦海裡甩去。

可能只是個巧合而已，也不是沒有其他人習慣反手握刀的。

“當時的守衛呢？”

“老闆，他們說那人動作特別快，因為僕人剛剛來送了飯，他們也在吃飯，所以鬆懈了一點，根本沒看清臉就被打暈了。”

“一群廢物。”李執冷冷的道。

“……抱歉，老闆。”手下低下頭道。

旁邊已經醒來的守衛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抬頭。

不管兇手是誰，這個兇手一定是他內部的人，因為外面的保鏢不是吃素的，李東辰想從外面派人進來還真不容易。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順時針旋轉的刀總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一遍又一遍，最後終於出現了一雙淡漠清冷的眼睛。

李執猛地站起身來，深呼了口氣，“你們把屍體處理好，給齊老闆送去，像死了爹媽一樣好好對待，然後替我向齊老闆謝罪。”

現在只能安撫齊老闆的情緒，但是李執也清楚，這次絕對是逃不過了，眾所周知齊老闆有多疼這個掌上明珠，她女兒要座樓都能毫不猶豫的買下三套來讓她玩，全球限量五十臺的跑車，眼睛都不眨就拿下給齊萱當生日禮物。

而他根本不能親自出面，現在親自出面，齊老闆絕對有拿刀捅了他的可能，況且看到他對方一定會更加憤怒，反而不如這樣去。

但是他不甘心。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他還是鬥不過李東辰。

李執一瞬間感覺根本喘不過氣來，他死死地揪著胸口，死死地咬著呀，幾乎要把牙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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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執回到家，就看到鄭莫臣坐在椅子上。

昨晚有多瘋狂，他自己都記不清了，所以早晨李執在對方醒來前就起來了。他需要一天時間在外面冷靜一下，沒想到剛出門就接到了李東辰的電話。

然後一天之內，翻天覆地。

鄭莫臣轉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雙眼中沒有絲毫情緒，如果不是那張淺淡的唇上有著昨晚被咬傷的痕跡，昨晚瘋狂的一夜宛如不存在。

可就是這種毫不在意的淡漠目光，讓他瘋狂。

他清楚鄭莫臣這種人，想象他能愛人就已經很難，又怎麼能想象到他能放下愛過的人。

鄭莫臣只想求死，所以他對對方如何如何，對方都不會在意，因為他只是在等待著死亡，就像一個人，閉上了眼，就算你強行讓他睜開眼，他看到的還是隻有一片虛無的黑暗。

只是他沒想過放開對方罷了。

就算是絕望了，對方絕望到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他在身邊就好。

只要不是背叛，只是絕望。

李執沉默的打開了燈，站在門口看著對方，不吭一聲。

兩個人之間氣氛很尷尬，但是鄭莫臣淡淡的對視著，彷彿什麼也沒看見。直到過了很久，李執才緩緩的開口道：“鄭莫臣。”

“起來，去做飯。”他的聲音疲累得很，今天齊萱的打擊，這麼多年的心血，終究還是要垮塌，讓他只能拖一時算一時，終於還是把他擊垮了。確實累極了，又一次的失敗，就好像這麼多年的經營全是一場笑話。

鄭莫臣抬頭看著他，然後緩緩站了起來，走進了廚房。李執坐在餐桌前，疲累的靠著，緩緩地閉上眼。

那個想法確實讓他忘不掉。但是一切的雜亂，在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卻緩緩地沉澱了。

一碗麵放在他面前，李執慢慢的吃，鄭莫臣想走回去，李執叫住了他：“鄭莫臣。”

鄭莫臣轉過頭，李執指了指對面，淡淡的道：“等會兒。”

鄭莫臣坐過去，李執緩緩地開始吃，他的動作很慢，一聲不吭。鄭莫臣就靜靜地看著門上的倒影，直到對方忽然道：“齊萱死了。”

他轉過頭，看著李執平靜的眼眸，然後對方忽然呵了一聲：“我還是輸了。”

“輸了齊萱，現在全盤皆輸不過是早一時晚一時的事情。”李執淡淡的道。

鄭莫臣不吭一聲，李執看著那雙依舊沒有波瀾的雙眼，冷笑了一聲道：“反正你也不關心是吧。”

“我知道你關心的是什麼，對你來說其他都不重要。”李執淡淡的道。他緩緩的放下手裡的面，走到他的身邊。鄭莫臣緩緩地仰起頭，李執的身體在上面投下一片陰影。李執緩緩地掐住他的下巴，低低的道：“好香。”

“是香水？”

“灑在身上了。”

李執淡淡的嗯了一聲，緩緩的低下頭，就在快碰到對方唇的時候，微微變了方向。他把頭放在鄭莫臣肩膀上，摟住了對方的脖子，上半身的體重就全壓在對方身上。

鄭莫臣被他摟著脖子，幾乎喘不過氣來，對方卻絲毫沒有放鬆，反而越摟越緊。他能感覺耳邊被頭髮碰觸的癢。

這具身體的沉重，確實那抑制不住的勞累。

“鄭莫臣。”

“你不會幫他的，對不對。”李執輕輕的道，在鄭莫臣耳邊吹了吹氣，“你不會幫他的，你已經什麼都不在意了是不是？”

鄭莫臣沒吭聲，李執也沉默了下來，緩緩的道：“如果真的是你……我也許會殺了你。”

鄭莫臣微微抬起眼，李執卻緩緩地鬆開了他，緩緩的站了起來，淡淡道：“我累了。”

李執站起身來，慢慢朝臥室走去，鄭莫臣也緩緩站了起來，卻看到對方在開開門的一瞬間轉過了頭，有三步並兩步的走了過來，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唰的朝鄭莫臣扔了過來，鄭莫臣啪的一聲接住。

李執怔怔的看著他手裡反手拿著的筷子，對方很明顯的是一個習慣，因為距離太近了，是常年訓練下來的應激反應。

鄭莫臣淡淡的看著對方，看著李執眼裡的情緒一變再變，最後緩緩變得深沉。李執沉默了許久，緩緩的道：“沒事兒。”

沒有解釋為什麼要忽然扔根筷子過來。李執緩緩走進了房間，鄭莫臣只看到那一瞬間他眼中如海般的深沉：“我累了，你也睡去吧。”

鄭莫臣沒說話，看著李執緩緩地關上房門，沒有提出像以前一樣讓他一起睡的要求，而是毫不猶豫的關上了門。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即使未曾長大，也不能抹去它存在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