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如同上一次一樣,一些人選擇李執這方。
但是現在他輸了,哪怕只有幾十個小時,他就輸的徹徹底底。
李東辰會利用的都是有用之人,所以一些對與李東辰來說的無用而且站錯隊的人來說,也許他連碾死的心思都沒有,其他人就幫了他的忙。
趙老闆就是這樣的人,本來勢力不小,但是兩年前經營不善,公司縮水了一半。趙老闆的乾兒子以前和鄭玄沉結下了很大的樑子,鄭玄沉差點死在那一串事情裡,而且重傷了鄭玄沉身邊一個人。當時趙老闆也參與了一下。雖然他現在對李東辰是無用之人,不用費什麼心思去管,但是鄭玄沉不會放過他。
鄭玄沉不是普通人,李東辰想和他合作下去,必定得有些禮物穩固一下,而他對於鄭玄沉來說就是份大禮。
李執清楚趙老闆想求救於他,但是他自身都難保,哪有心思理會他。趙老闆自己也應該清楚這件事情,但是昨天急著用各種渠道聯絡他,說不定是有其他的事情。
李執想了一會,決定先回去整理。他深呼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慢慢的開開門。
沒有看到鄭莫臣。李執沒有開燈,他慢慢走進來,走到樓梯口,就看見靠在沙發上睡著的鄭莫臣。鄭莫臣側躺著靠在沙發上,外面的燈光照進來,那張臉平靜卻卻沒有一個人該有的生氣。
李執脫下外套,沒有走進也沒有吭聲,靜靜地站在樓梯口看著鄭莫臣。
他一直不知道鄭莫臣會不會做惡夢,他只見過對方在睡著時無意識的落淚。李執見過他殺人的樣子,面無表情,眼神裡卻透露出冰冷的殺意,但是鄭莫臣現在看起來蒼白虛弱,看起來風一吹就倒,雖然他不會倒。
鄭莫臣親手殺過那麼多人,見過各種的屍體和他們死前的表情,然後輕易地奪去他們的生命,奪去他們接下來的人生。他難道真的不會在閉眼後的黑暗裡看見那些人?
李執輕輕呼了口氣,初春還冷,他應該過去拿條被子,但是猛然間那個守衛的聲音如同利劍一般狠狠刺穿在他的胸口,讓他停住了動作。李執緊握住手裡的外套,然後一轉身上了樓。
他換完衣服洗了把臉下來,看見鄭莫臣仍然在睡。李執站在那裡停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過去,把旁邊的一條毛巾被扯過來蓋在對方身上。他的動作很輕,因為鄭莫臣睡眠特別淺,稍微大一些的聲音就會讓他醒過來。
毛巾被蓋在他身上,鄭莫臣並沒有睜開眼。
李執鬆開被角,慢慢直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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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闆在接待室,他疑神疑鬼般的在各個角落晃盪,如同在找什麼。李執推開門,淡淡的用一句話提醒了對方一句:“趙老闆,找什麼呢?”
“你可來了,李老闆。”趙老闆連忙直起身,中年肥胖的臉堆起一個笑容,“我還以為李老闆不願見我,想找個人打發了我呢。”
李執淡淡的笑笑,他現在是山窮水盡,但是趙老闆處境是身家性命即將不保,現在就是慘人和更慘人的對話罷了。
“趙老闆有什麼事?最好開啟天窗說亮話,我這死了個齊大千金,已經完了,您要是想求我保你之類的事情,我也是沒辦法了。”李執直接道。
趙老闆臉上的笑倒是沒有因為這過於直接的話而僵掉,顯然也是想直接入主題,但是他又看了一圈屋子卻沒說話,李執直接道:“這屋子是安全的,沒有竊聽。”
趙老闆點點頭,這下有點尷尬,他扯扯嘴角努力笑笑道:“也不是我不信你這屋子不安全……”他伸手掏出根菸微低著頭遞到李執跟前,“李老闆,來根?”
李執看了看那根菸,和趙老闆低著的頭,伸手接了過來,卻沒有抽。趙老闆看了他一眼,李執也笑笑道:“一會還得考慮趙老闆的事兒,這煙就謝謝趙老闆好意了。”
哪怕過去趙老闆比他差點,也用不著這樣有點卑躬屈膝的給他煙,況且他也不是什麼金主,而是棵要倒的護不住這些猢猻的樹。現在這樣,李執也不想去猜對方到底要幹嘛,這卑躬屈膝的煙他還真不敢抽。
趙老闆知道這也算李執賣給他面子,臉色緩了很多,“那就按李老闆說的,咱們直接說明的。你也知道我的處境,現在救你就是救我,現在就你還能幫幫我,其他人我也沒法指望了。”
“你指望我有什麼用?”李執輕笑了一聲,聲音裡有點諷刺,“你不會認為我現在比你好吧?”
“那事兒我也聽說了。”趙老闆道,“雖然我也是猜的,但其實咱們心裡都明白這事兒是李東辰背後乾的,李東辰那傢伙眼線太廣了,誰都不知道自己那有多少是他的人。”
李執聽著這些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用的話沒有吭聲,他拿著手裡沒點燃的煙敲了敲,慢慢道,“所以趙老闆是想幹什麼?”
“我說過了,現在幫你就是幫我自己。”趙老闆道,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其實我剛揪出來個人,確認就是李東辰的人。”
李執的手微微一停,看向趙老闆,對方又環顧了下房間,低低的道:“他是我個保鏢,我也不知道這個臥底能知道多少,但是這個人怎麼用能引出你這邊的,就靠李老闆你了。”
確實,監控攝像什麼的,肯定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至少得一個內應一個下手,不管找出來的臥底是不是殺手,哪怕只是個內應,裡的內應,就能說出來一串人。而這些證據在手再給齊老闆,就是他唯一起死回生的機會。
哪怕人在他這裡死的,但是如果能有個兇手指控李東辰,李東辰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保護不力終究比不過把自己女兒當做籌碼的兇手。
李執微微握住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張淡漠的,沉默的臉總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趙老闆,這人不是白給我的吧?”李執淡淡的道,“你出個價,多少?”
“我可沒說要錢啊。”趙老闆是老狐狸,立馬堆出一堆笑,“但是我這兒確實也挺不濟……李東辰的人也厲害,我死了兩個手下呢。”
“你出個價,把人給我。”
“李老闆真是明白人。”趙老闆伸出手,五根手指,“這個價,您明白。後天下午一手錢一手人。”
“明天下午。”李執淡淡的道,“我等不起更多時間。”
“好,明天下午。”趙老闆點頭道,他轉頭出了門,李執也走出來,站在門口,趙老闆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轉頭又道,“對了,我聽人說,你這裡有個李東辰以前的人?”
不用說也知道是指的誰,李執眼神一暗,握住那隻煙的手猛地一用力,他把煙暗暗地甩到一邊,表面上不動聲色笑道:“您剛剛不還讓我揪個出來嗎?”
“李老闆您自己明白就好。”趙老闆道,“我也是聽您手下說的,但是如果是那個傳聞裡被李東辰打了三qiang幾年後又跟在他身邊那個,我勸您也考慮考慮他。”
李執臉色有點難看,他在口袋裡握緊了拳,輕笑道:“您別聽我那幾個手下胡說,他們真該教訓教訓了。”
趙老闆也笑笑,轉頭離開了,李執呼了口氣,淡淡的道:“趙老闆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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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執又去辦公室坐到十點多才回去,這次開開門,屋裡仍然沒有開燈。
而且他開開門,鄭莫臣已經醒了,靜靜地靠在牆上看著他站在門口。
李執慢慢走進去,緩緩打開了一個燈,鄭莫臣微微閉了閉眼,像是被燈晃到了眼睛。
“你怎麼沒睡?”李執淡淡的道,他換下鞋子,就看見餐桌上放著一碗麵。那碗麵讓他頓了頓,慢慢脫下了西裝的外套。他扯下領帶,鬆開襯衫的上面幾顆釦子,卻沒有去碰那碗麵。
“剛醒。”鄭莫臣淡淡的道。
李執沒說話,他想朝鄭莫臣走過去,但是莫名感覺一股致命的香氣在他鼻尖縈繞,讓他停住了腳步。李執深呼了口氣,忽然感覺頭疼的厲害,他慢慢退到沙發上坐下,低低的道,“給我泡杯咖啡。”
鄭莫臣幫他把咖啡拿過來,李執坐在沙發上用手捂著頭,他頭疼的難受,恐怕不能連著吃大量的安眠藥,但是他也清楚,頭疼主要不是因為那些咖啡和安眠藥。
咖啡端在他的眼前,李執卻聞到那股香氣從對方身上傳來。
如果是那個人,你應該考慮考慮他。
趙老闆說的沒錯,如果那個守衛是胡編的,又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鄭莫臣身上有齊萱送給他的那瓶男士香水的氣味,然後守衛說那個人身上有男士香水的氣味,還有反手的刀。
如果是鄭莫臣呢?如果是他乾的呢?
李執死死地抓著沙發的邊沿,咖啡的氣味慢慢傳來,那股香味似乎也越來越濃,讓李執瞬間煩躁的把手揮了出去,咖啡杯摔在地上的破碎聲猛地讓他清醒了一下,縈繞鼻尖的香氣一下淡了下去。
鄭莫臣躲的及時,咖啡杯被甩出去很遠,差點撞在電視上,李執愣住了,他僵硬的收回手,看著仍舊一臉平靜的鄭莫臣,對方站在一旁看著他,眼中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李執怔怔的看著對方,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深呼了口氣道:“你身上還有味道。”
“有那股香水味。”李執避開鄭莫臣的目光,淡淡的道,“我不喜歡那個味,去洗手間把它弄乾淨。”
他說完就站了起來,快步朝樓上走去,如同逃避一般,鄭莫臣跟在他後面上樓去洗手間。就在他快進洗手間的門時候,忽然被人狠狠地一扯,李執從後面死死的抱住他,緊緊地環著他的脖子。
鄭莫臣被他勒的有點窒息,手腕被對方的指甲掐的生疼,就聽見李執從他耳邊有點嘶啞的道:“我要完了,鄭莫臣。”
“如果李東辰讓你殺了我然後讓你回去,你會不會動手?”鄭莫臣聽見李執的輕笑,如同一種諷刺,“鄭莫臣,你會不會動手?”
然而還沒等鄭莫臣回答,對方就把他拉進了臥室裡,在黑暗裡把他轉過來,瘋狂的堵住他的口腔,讓他一點聲音也發不出,更不要說作答。李執這個吻猛烈的幾乎咬破他的舌頭,最後他鬆開他,猛地咬在他的脖子上。
鄭莫臣握緊了拳,他能感覺李執用了很大力氣,直到他的脖子感到被刺破的的刺痛對方才鬆手。他咬住牙不吭聲,李執鬆開他,往後退了兩步,鄭莫臣捂住被咬破的脖子,一聲不吭。
他們沉默著保持著兩米的距離,臥室裡有外面的光,適應後就不再是一片漆黑。鄭莫臣看著剛剛有點瘋狂的李執,對方也一聲不吭的站在那個地方,過了很久後,如同冷靜了一般的聲音才慢慢傳來:“開開燈。”
鄭莫臣剛要轉身去開開燈,李執又有點疲累的聲音傳來:“不,別開了。”
鄭莫臣停下手,李執緩緩地朝他走進了一步,鄭莫臣就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李執微微停住了腳,然後又慢慢走過來,靠在他耳邊,低低的道:“我感覺我要完了。”
“伸手,鄭莫臣,抱著我。”李執低啞的道,“快點。”
鄭莫臣沉默了一會,然後慢慢的伸出手,從肩膀處抱住他。李執微微鬆了身體,把身體靠在鄭莫臣身上,鄭莫臣被壓得往後又退了一步,靠在了牆上。
李執忽然感覺到了這個人的心跳,原來對方也是有這樣平穩的心跳的,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無心的樣子,對方是有心跳的。
那一瞬間,一個想法瞬間從他腦中劃過,也許李執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因為那個想法太過於短暫了,但是它畢竟存在了,任何存在過的東西都不會徹底消失。
李執忽然感覺自己不需要吃安眠藥了,他只想抱著這個人就能睡著,這個人讓他頭疼欲裂,也是這個人讓他現在感覺到讓他內心深處警惕的安逸。
他還想說什麼,但是最後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慢慢伸出手,把對方僅僅抱住,低啞的道:“別鬆手。”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互擁抱,之後無數次李執想要殺死這個人的時候,當時感受到的那顆心跳和那溫熱的體溫總會逼他停下動作,也讓他清楚自己早就在李東辰那裡輸得徹底。哪怕他有最致命的那顆子彈,他也不能讓它出膛,因為那意味著那顆他曾經感受到過溫度的子彈將會永遠冰冷,而那顆冰冷的子彈也讓他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