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翼回到家已經四點半了，他累的直接倒在了床上，迷糊間，想著，房子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不知道在午夜做滿兩年能不能存點錢……

中午，小柯他們從外面回來，“頭，我們回來了”

“辛苦了，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進展”

“沒什麼有用的情況”

“唉呀，能先吃個飯嗎，我早上就沒吃飽都餓了，老馬你吃食堂還是外賣啊？”

“去食堂吃吧，點外賣還得等呢”

“那幫我也帶一份”慕歡卿開口道。

“頭，你不是每天都有專屬午餐嗎，還用得著吃食堂？”

“用得著，去”

把人趕走後，慕歡卿拿過手機，每到這個時候手機總是會響，那人，總是會在這個點打電話給他讓他下來拿他的午餐，其實，他也沒有吃多久，才兩個月左右竟就習慣了呢？他笑了笑，把手機放下，即使是朋友也不能干涉對方的決定和事情，何況，他們都不知道該定論為哪種關係，夏翼的事情，他沒有多餘開口的權利，只是，每次想到，這個人在午夜工作，說不掛心是假的，他知道他需要錢，正因為他知道，所以才更擔心，午夜，是一個深潭，他擔心夏翼不知不覺就踏了進去。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所有人的情緒都處於一個亢奮的狀態，夏翼給七號桌的顧客送上他們點的酒後就準備走，卻被其中已經喝高了的一人扯住，“這位小哥哥，呵呵……陪我喝一杯吧”

“不好意思，工作中，不太方便”

“什麼呀……陪我喝酒才是最重要的，不行，你必須喝”女子扯住他的手臂不放。

“你囉嗦什麼啊，我們於姐叫你喝你就喝啊”其中一個男人大聲道。

“來來來，陪我們於姐喝了這一杯”

另一個男人遞上一杯酒，夏翼掃了他們一眼，垂下視線看著這杯酒，接過，一飲而盡，“謝謝”

“哈哈……不錯，豪氣，來，於姐，我們接著喝啊”

夏翼得以脫身，端著盤子回到吧檯。

“夏翼，這些是一號桌的，你送過去吧”

“好”

“你好，這是你們點的酒”

“放著吧”

夏翼把酒放在他們桌上，就看到桌上有些白色粉末，而沙發上倒了兩個一臉飄飄欲仙的女生，他們身邊的男生也是一臉亢奮的扭動著身體，看年紀都並不大，他把酒放好後退了回來。儘管自己沒有接觸過，但並不代表自己很無知，是什麼東西，一猜就知道。

他來到吧檯，“東哥，一號桌的客人……”

“怎麼啦？”東哥一邊調著酒一邊問道。

夏翼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說，他還不知道酒吧里人對於這種事的態度，他試探性的道，“好像在吸粉”

“哦”東哥雲淡風輕的哦了一聲，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來這玩的客人，為了盡興帶點什麼東西來也是常事，你別管”

“我知道了”看來，在這吸粉，是常事，也是被預設的行為，甚至把自身的責任褪掉了，夏翼想，他果然想多了，在這裡他所認為的並不常見的事情在這裡都是平常事。那幾個人看著好年輕，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到底是什麼讓他們這麼肆意的活成這個樣子呢。

從洗手間出來，在走廊上就見到一個女子蹲在牆角大吐特吐，他走過去，“你沒事吧？”

“走開”女生吼道，一臉不耐煩。

“需要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嗎？”

“媽的，聽不懂是不是，給我滾……嘔……”女子一邊說一邊脫掉自己的一隻鞋子砸了過去。

夏翼看著滾到一邊的高跟鞋，再看著還在吐的女子，他不再多說什麼，他想，在這裡，好心都會被漠視，甚至被扭曲，這裡並不是一個需要這種東西的地方，那麼會不會有一天，自己習慣了這種冷漠呢？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他，已經簽了兩年合同，要在這裡呆上兩年，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晚上九點，慕歡卿進到午夜，從那天后他和夏翼就沒有見過了，不知道這一週他在午夜怎麼樣，想著晚上沒什麼事就來看看，說好過來捧場的。

“你好，幾位？”

“一位”

“那這邊請”

慕歡卿在角落坐下，“先生，喝點什麼？”

“上個果盤，來杯飲料吧”

“飲料需要哪種？”

“那就給我上壺紅茶吧”

“好的，請稍等”

“對了，請幫我找下你們這的服務員夏翼”

“好的”

慕歡卿眼神隨意瞄了瞄，他一向不怎麼喜歡來這麼吵的地方，真是耳膜都震碎，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熱愛，並鍾情如此。

“先生，你好，你的果盤和茶”

“夏翼呢？”

“不好意思，夏翼正在那邊那桌陪酒，暫時來不了”

“陪酒？”慕歡卿眉頭一擰，順著他說的看過去，陪酒這種行為在酒吧很平常，只是，他以為夏翼……

“好的，謝謝”

等人走後，慕歡卿給自己到了一杯茶，端起茶杯看向那桌，隔著距離看不太清晰，但那一塊似乎很熱鬧。

夏翼沉默的喝著面前的酒，他並沒有多餘的話，這一桌客人一來就點了一桌的酒，原本是想找威哥陪酒的，威哥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直接拉著他讓他過來了，說是最會喝酒的，沒有輸過，比他會喝。私下偷偷告訴他，這人是酒吧常客，最喜歡找人比酒，喜歡點酒，就想找個會喝的陪著喝，比試一下酒量。一個月總是在月底的時候來一次，他大概正好趕上了。古往今來，倚老賣老的人總是有的，他到不在意他的行為，只是，看這人似乎喝的挺豪的，他，沒有和人比過酒，其實，平時本身喝的也少，他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能喝。

“嘿，你這人怎麼是個喝悶酒的啊，話都不說一句”

桌上的酒瓶空的漸漸多了起來，夏翼頭有些暈，肚子脹的很，“我……去上個廁所”

“去去去，上完了再來接著喝啊，呵呵……不錯，你……能喝”顯然，這位也喝了不少了。握著瓶酒呵呵的笑著道。

夏翼有些腳步不穩的站了起來，走路的步子有些晃，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久了，喝酒的過程中，時間好像靜止了。

他抬起眸子，視野裡有些模糊，一隻手臂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眼神緩緩的轉向那人，好像有些熟悉。

“你怎麼喝成這個樣子”慕歡卿直皺眉，他等了一個小時，可是，夏翼還是沒有結束自己的任務。他不太放心的就過來了。結果這個人喝的已經臉色很難看了。

“走，我送你回去”

“回去？不，沒到下班時間”

“你覺得你能夠撐到下班？”

“沒到下班時間”夏翼看著他，重複道。他微微推開他，朝廁所走去。

“你”

慕歡卿一路跟過來，他真不知道夏翼為什麼要這麼拼命的工作，即使是因為家庭原因，可是這樣傷害身份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

“唔……嘔……”夏翼進到洗手間就在洗手池邊吐了起來。

“喂，你怎麼樣？”

吐完了人似乎清醒了點，閉著眸子好一會後，緩緩睜開，看著鏡子裡的人，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他此刻不怎麼想見到的人，尤其是現在這副模樣。

“你怎麼來了？”他擰開水龍頭，沖掉嘔吐物，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怎麼樣，還好嗎？”

“我沒事”他站好，用水打溼了下自己的臉。

“你臉上很難看”

“大概很久沒喝酒了”

“夏翼，回去休息吧”

“離我下班還早”

“你看看你這樣子你認為你還能上班”

“沒什麼問題”

“你他媽到底拿命玩什麼”慕歡卿一把捏緊他的衣領，帶著怒意問道。

“你他媽管我玩什麼，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好命嗎，你以為我願意玩命嗎，你他媽又懂什麼”夏翼也不甘心的抓過他的衣領怒吼道。如果可以，誰願意這樣。這個人，他懂什麼。

“我可以幫你，為什麼不找我”

“幫我，你能幫我什麼？幫我解決我家的問題，還是幫我重新投個好胎，你幫我，你是我的誰，憑什麼幫我”

“我們是朋友”

“朋友？你認為雲和泥可能做朋友嗎？你之前是我的僱主，我們不可能做朋友，你現在不是，我們也不可能，你幫我不就是看我可憐嗎？把我當朋友？那我是你什麼樣的朋友？”

慕歡卿一直以為這個人很驕傲，他也確實很驕傲，可是不知道他的驕傲是因為太要強還是因為太卑微。

兩人對視著，夏翼鬆開他，“我還需要上班”

慕歡卿看著他原本通紅的眸子慢慢隱掉所有情緒，微微一嘆，“我等你”

“我四點才能下班，你等我幹什麼？”

“我等你下班”

“隨便你”

慕歡卿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桌上果盤沒有動，茶已飲完，突然間，他很想喝點酒，可是，一個人無疑是喝悶酒，算了，他何必那麼生氣了，大概是不喜歡看到夏翼這樣子，在他心中，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即是是一個快遞員也無損於他原本的驕傲，可是，此刻看到，卻覺得他的驕傲一點點的被打碎了。這個人的驕傲就是什麼都寧願自己揹負也絕不向別人求救，真是……

看了眼手機快十二點了，慕歡卿打著哈欠，一般這個時候他都睡了，除非是有案子的時候，刻意保持了清醒可以連續幾天一直奮鬥，不然，他的生活規律還是挺健康的。他看向夏翼那邊，那名客人正好倒在了沙發上，估計已經醉糊塗了，酒吧的工作人員顯然已經很熟悉套路，直接扶著他送他上了樓，夏翼也靠在後面的沙發上，垂著頭看不淸表情。

他立馬站起身朝他走過去，“你怎麼樣？”

夏翼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抬起頭，臉色有些蒼白，眉宇間隱隱透著疲憊，眼神看向他時，有些費力，勾了勾唇，“你還沒走啊？”

媽的，這人看起來真的欠扁，他一把架起他，對著過來的服務員直接道，“他我帶走了”

“可是……”

“你沒有看到他都這樣子了嗎，還讓他上班，出了事你負責嗎？”

被對方冷冷的視線和語氣震懾住了的人只得看著他強行的把人帶走了。

慕歡卿打了車直接帶夏翼回了家，一路上，這人都很沉默或者說很安靜，只是臉色實在難看，把人扛回家後直接往客房床上一扔，大概是慕歡卿太粗暴，夏翼倒在床上後就捲縮成一團，捂著肚子，臉上還有冷汗直冒。

慕歡卿微喘著休息了一會，看向他，發現這人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他在床上坐下，拍著他的臉，“夏翼，夏翼，醒醒，你怎麼樣？”

夏翼緊咬著唇，雖然喝了很多酒，但他的意識還算是清明的，他只是難受，肚子絞痛，頭也痛，他想，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能去醫院，不能讓這個人知道，這點痛不算什麼，他用力捏緊自己的衣服，咬著牙出聲道，“沒……沒事，我……想……睡會了”

“走，跟我去醫院”

“不”

“你他媽最好聽我的，老子現在真想揍你”慕歡卿氣憤極了，一把拉起他，就把他背在背上。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夏翼還在抗拒道，可是他實在沒有力氣了。

“別說了，給我閉嘴”

慕歡卿揹著他直接出了門，等電梯的過程中，他能夠清晰的聽到夏翼隱忍之後溢位的痛苦呻吟，臉上氣憤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擔心和心疼。他不想多說什麼了，這個人不會心疼自己，或者說他沒有資格心疼自己，可是媽的，他幹嘛這麼心疼啊。

“慕……歡卿……謝謝……其實。不想……再欠你人情了，還……不了”夏翼伏在他背上緩緩道。

“那就欠著，時候到了，我連本帶利討回來”

夏翼嘴角微微一勾，難得的語氣帶些脆弱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