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世間痴情多少人,卻總遺忘他一份。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雲傾直視蘭罄道:“我可以給你,只要你為小春拔蠱。等他好了,在他見不著的地方,我給你我的這條命。”
蘭罄懷疑自己聽進了什麼,他微微一震,臉上竟失了表情。
“我的命無關緊要,可他一定不能死。”雲傾說。
蘭罄靜了好半晌,一會兒過後才輕輕地吐露言語。他說:“不……”
雲傾眥目望他。
蘭罄輕笑道:“我得不到的,憑什麼他就可以得到。你要怨,就怨蒼天無眼,不讓他那會兒跳崖死了,偏偏又給你個希冀,最後卻得讓你心愛的人陪我一起死。我不會救他……我就是不會因你而救他……我偏讓他陪我一起死,偏要他隨我至地府陰司……東方啊東方……趙小春真是害慘你了,昔日你哪會說出這般肉麻兮兮的話來。你為了他,要把你的命給我?真是笑死我了……”
雲傾站在蘭罄面前,面對這個他一直以來最大的勁敵,想起小春不在的那段時間裡,這人偶爾露出的笑和此刻是完全不同。他不懂,為何那時笑容尚暖,此時卻變得冰冷無比。
他的手貼在蘭罄腕處,蘭罄輕輕一震,閉起了雙眼。
雲傾送出內力,震碎蘭罄兩處腕骨,蘭罄悶哼了聲,掛起一抹蒼白的笑。
他又緩緩將掌心覆蓋於蘭罄頭頂百匯上,灌注內力遊走蘭罄體內筋絡。
“我不能讓你傷害小春。”雲傾說。
“東方……倘若……”蘭罄忍著劇痛開口,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說了幾個字,又咬牙閉了起來,不再多做廢話。明知道眼前這人不會將他的話聽入耳裡,也省得費那般力氣。
蘭罄曉得雲傾接下來想做什麼,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雖手腳受縛,但他仍凝神與雲傾相拼。
兩人瞬時身型靜止不動,底下波濤洶湧。
雲傾拼著先廢了此人功力,雖子蠱無法根除,也得保全小春將來無憂的心思,不計任何後果,硬發出所有內力往蘭罄丹田而去。
蘭罄受制又外傷敗身,幾番下來饒是內力剛猛,也漸漸不敵。
蘭罄倏地收回內力歸於奇經八脈,雲傾勢如破竹直搗對方氣海命脈,頓時一股強大的勁力從蘭罄體內散出,轟地聲竟將周圍侍衛全數震開,掀起煙塵片片。
這一震,讓雲傾廢了蘭罄多年苦修而來的功力,讓他失去武功成了一個廢人。
蘭罄噴了口血,濺在雲傾素白長衫之上。他咳了幾聲,仍是那抹笑。”東方……你可真狠心……”蘭罄佞聲說道。
“你讓他終身不能動武如同廢人,我留你這身武功又有何用。”雲傾低頭望著衣襟上那道鮮紅血漬,異常平靜地說:“廢了你,你也不能再傷他。”
“哈……哈哈……”蘭罄只是笑,笑道岔了氣,又咳出一口血來,“一直以來,你都認為我只想傷他……”
雲傾沒理會蘭罄話中何意,只是緩聲說著:“三天後我會再來,你最好想清楚怎麼回答我。烏衣教沒了你這個教主坐鎮,早已大亂,八大門派暗中策劃攻上燕蕩山剷平烏衣教,而我,很樂意幫上這個忙。”
他接過侍衛遞來的巾布擦了手,再道:“要對付你,有很多種方法。蘭家的祖墳、你的妻子柳料峭、柳料峭的兒子,甚或再把你送給當朝皇帝,讓你重溫以前被老傢伙囚禁時的日子,我都做得出來,你該曉得。”
雲傾語調冷淡,彷彿事不關己般,話說得毫無頓挫。”你當年住的是長春宮是吧?那處還留著。鞭刑痛不著你,你便到那處去待著。在把你送給皇帝之前,我會先挑幾個人先讓你適應。”
蘭罄的臉色在聽見雲傾後頭那幾句話時,有些慘白,但隨即便回覆過來,還是那抹嘲諷似的微笑。
“你可……別後悔……”蘭罄說道。
“我不會後悔。”雲傾望了蘭罄一眼,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座冷冷清清的宮邸,並沒有將蘭罄幾句意味深長的話聽入耳裡。
對他而言,這天下間除了小春,再也沒有值得他在意的人。蘭罄什麼也不是,對於此人,他不會心軟。
只是出了冷宮,望進一片蕭瑟凋零的林園,耳邊突然迴盪起一陣聲音。
酥酥的,暖暖的,帶了些笑意。
“我明日帶株桃花讓你看……叫眼兒媚來著……那姿態神采可像極了趙小春的眼……呵……知道你想他……我也挺想那笨蛋……”
那是,幾年以前的事了。
當時也不知什麼原因,他竟能與蘭罄安然相處那麼久。
或許是因為服了百憂解,或許是因為那是小春最後遺願,或許因為再無什麼好爭,或許因為……蘭罄……對他……
不願再想下去。
當風過耳邊,往事如煙散去,他再度起步,不留戀過去。
◆◇◆
這天安分守己待在端王府內,小春定著性子沒往外跑,是等著百里七的訊息,也是順道靜靜想些事。
早上用過膳後經脈又爆岔走亂了糟,他睡醒時分明才服過藥而已,卻已然制不住這驟變。小春喃喃地說:“難辦了……這事……”
祛痛丹不比尋常藥,藥都有三分毒,更何況祛痛丹讓他落足了本,一日一顆已經是極限,再多,怕連這藥人軀殼都會受不住,引致藥效反噬內腑,令他早登極樂。
外頭風和日麗萬里無雲,小春覺得有些冷。爬到屋頂上曬太陽,跟著服下這日的第二顆一點都不痛祛痛丹。
他眯了眯眼,有點累也有點困。知道自己還能撐一下,只是時間也不多了。
距離與七師兄分別也兩三天,那皇宮地圖一直都沒來,小春不禁想七師兄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否則怎麼音訊全無。
翻來覆去曬了會兒太陽,讓前胸與後背暖了會兒,極其無聊的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經休養幾日,經脈也沒日前那麼虛了,遂興沖沖掏出懷裡手絹,將百里七騰在其上的回春功散功法門仔細演練一遍。
回春功一散,頓時身體從腦袋頂到腳底,每一塊骨頭都開始喀喀作響。那聲音大到讓小春心驚膽跳,更讓他懷疑自己會因為不慎錯估情況,而提早爆掉經脈魂歸西天。
後來除了不停作響、脈相略微急促,眼前又黑了幾黑之外,沒其它變化。小春一直憋著的氣這才喘出來,放下心頭大石。
他想,回春功如此厲害能讓人伸縮自如甚至返老還童,可這門功夫要使,必得付出相當代價。這每回運功散功時骨頭都得一再擠壓縮小、鬆開放大,那疼痛可比碎骨而後生,絕非普通人受得了的。
像他,他就一點都受不了了。
幸好自己早有準備,服下“一點都不痛”抵禦奇疼,要不沒個準備便散了功,肯定讓他哭爹喊娘滿地爬。
骨頭聲音響了好久,直到停歇時小春已經滿頭大汗。盡是冷汗,小春自己嚇自己來著的。
抹了把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軀,小春驚喜萬分,伸伸手踢踢腳發覺已經是原先大小,再嗅了嗅身上味道沒了奶味,揉了揉臉肉也少了,他樂得在屋頂上興高采烈手舞足蹈。
迎著肅颯秋風,儘管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秋瑟的蕭條景象,儘管蔽體衣物在身體猛然漲大後碎只剩一小塊纏繞腰間,小春卻像是沐浴在春風裡一般全身舒坦,暢快莫名。
他忍不住對著空中大喝幾聲,而後猖狂地大笑了起來。
“奶奶個熊——爺爺我終於恢復成玉樹臨風的瀟灑模樣了——哇哈哈哈哈——”他吼完又跳,震得琉璃瓦下的樑柱猛抖,灰塵掉了一堆。
樂夠了,他砰地聲往琉璃瓦倒下,從懷裡掏出節甘草用力咬,咬得滿嘴甜味。只是隨後念頭一轉,注意力又回到蠱毒上。
幼時他在谷裡習的是醫術,醫毒同源,習醫就得熱毒,毒物涉獵得多了,蠱毒這方面也識得一點。
同命蠱又叫失魂蠱,是麒鱗蠱的一種,由拇指般大小的負子蟾蜍練成。母蠱長成後喂以精血,便會由背上裂出子蠱。子蠱母蠱受天性相互吸引,植了子蠱的人無法抗拒母蠱,對母蠱痴迷不已,本性盡失。
這是因為子蠱帶毒,一旦植入體內便會受毒壓制遺忘前塵,忘了所有之後醒來第一眼見著母蠱宿主,從此天地再闊眼裡也只容得對方一人。
心神受制之後,母蠱宿主要子蠱如何便能如何,殺人越貨可行,交媾歡好亦為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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