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也略感吃驚,這個茶山出來的黑小子,居然能談詩論詞的,搞毛啊!
而且武功也不差,和他打,沈徵都不敢掉以輕心。
而且,他比自己還多個技能,懂茶。
渡船的上的隨護來送本地茶,池誠喝了一口就放下說:“這杯雨花是不錯,可惜是去年的! ”
瞧吧瞧吧,這會兒又借喝茶開啟話題,在跟林一閃嘮嗑了,東拉西扯說什麼品茶三味。
沈徵嘴裡這口茶越抿越酸。有什麼嘚瑟的!搞得好像就他會喝茶。
剛好池誠畢茶水,抬頭瞟見沈徵失落的神色,勾起唇角,朝他甩來一個得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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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深秋,林一閃抵達京師,入廠覆命。
同年秋,司禮監轉出一道上諭:
福建布政使龔時均,鹽運使洪有祿,福建提督市舶太監汪頌春,泉州知府王乘風,革職候審、押解回京,交刑部查辦;福建總督孟公望、福建巡撫劉弘因督查不力、疏忽職守,均革職留任,罰俸三年。
這使得福建官場的大地震徹底崩發,整個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中高層人事幾乎更換一空。
聖旨頒佈,朝中人心惶惶,邸報公文發至各省,封疆大吏人人自危。
萬壽宮的精舍內,皇帝一個人坐在個明黃的蒲團墊子上齋戒打坐,兩個小太監各自手擎一柄羽毛扇站在他身後,那身寬敞鬆垮的松江布印花道袍一直拖到地上,在光潔的琉璃磚地面鋪開。面前的一個青銅盆裡面,還有未燒完的青詞餘燼,煙霧如絲線般嫋嫋迴旋在大殿中間。
這時候的皇帝,看起來真已然飄飄若仙。
司禮監掌印大太監莊池從外殿進來,帶著他的乾兒子,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張晗。兩人在內外殿之間的門檻前先磕了一個頭,然後一起進來,提著衣襬跨進門檻走了三步,繼續跪下。
“萬歲。”莊池抬起頭,輕輕出聲提示了一下,張晗已經奉命到了。
皇帝這次把廠督叫過來,主要還是為了福建的事情。
東廠提交上來的奏報裡,福建的狀況已經是一團汙糟,民生疾苦官場黑暗自不必多言;但是這些對於一心成仙無慾無求的皇帝而言,十分的無關痛癢,讓他悲憤惱恨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居然這樣和曹氏全族死於一場大火,這毀了他想要彌補愧疚自我安慰的打算。
“真的……真的全燒死了嗎?”皇帝儘量冷淡的聲音裡,壓抑著一絲的不甘,他的長眉毛在顫抖。
廠督今天穿了件御賜的雲雁大紅補子,頭戴漆紗三山帽,腳踩粉底皂靴;他跪在殿前,姿態一絲不苟,如同一幅清聖莊嚴的畫。
“是,曹氏一族全滅,共計二百二十一具屍體,刑部已經派人去福建勘驗。”
“算了,別再搞大動靜,”皇帝顫聲道,“什麼人做的?”
這裡張晗停頓了一下,又很快回復:“回萬歲的話,是當地鹽政史洪有祿,和知府王乘風勾結……”
皇帝:“別跟朕說這些小蝦小米的!洪有祿當官的時候曹察都已經罷官回福建了,他們能扯上什麼干係?這些人都是倪孝棠的吧?”
張晗:“是,今年七月十五,坤寧宮曾和首輔在西山寺會面;然後,七月十九,小閣老便南下去了福建。”
這些話其實早就在東廠的奏報上寫明瞭,皇帝看過,才叫他來問話的。
知道了皇后和倪黨勾結的皇帝,異常憤怒。
他已經立皇四子為太子,而皇后一直與太子疏遠;如此情形下,她又勾結權臣陷害帝女,這一系列的舉動讓皇帝認為,這外戚和黨權聯合起來對太子的一種背棄,等同於對王朝根基的挑釁。
真是難以容忍。皇帝的眉毛又微顫起來,但他不能憤怒形於色,他要時刻在臣僚面前保持得像一個仙人,皇帝必須永遠神聖而不可揣測。
“這樣任他們鬧下去,我大明的國本就要動搖了,張晗,你說呢。”皇帝冷冷地說。
口氣平淡,但足以震撼人心。
張晗在後宮中又被稱為“內翰”,以含蓄溫和、聰慧敏捷著稱,揣摩上意的能力一流,他知道皇帝素來含而不露點到即止,絕不會表態,此刻在等著下面給他拿主意。
張晗:“剛剛已經把福建一鍋端了,只怕首輔和小閣老已如驚弓之鳥,在聖上下決心改換內閣班子以前,不宜再過度打擊;微臣建議先不要露出來,迷惑倪黨,蒐集證據,如此不論將來內閣班子作何調整,都將有理法可依。”他的聲音十分柔和,將一切條分縷析。
皇帝深深地“嗯”了一聲,張內翰果然深明聖意。
這一晚君臣密談過後,為了響應皇帝主張的廠督張晗,連夜回到東廠,釋出了數條指令。
首先就是以福建一行辦事不利,不但未能尋到公主蹤跡,還疏忽大意使得曹察意外身亡為理由,將東廠役長林一閃打入詔獄。
據當時在場的番子說,負責執行的是役長隋凌波,帶著她的得力干將金豪,率領一隊東廠內武功最高的精英番隊,連夜分成四股人潛入崇福寺衚衕的秋聲館,撞開了林一閃的臥房門。
那是一個涼意漸深的秋葉,隋凌波身披銀絲斗篷,意氣風發地立在床前:“林役長,有些事要請你回去共同調查,這是督主的意思,跟我們到北鎮撫司走一趟罷。”
同年冬,林一閃人間蒸發。
第39章 花氣燻人(上)
同年冬,倪孝棠重回內閣,官復原職,開始對敵對勢力殘酷報復。
很多朝中倪黨的反對派都開始遭殃。
就連國子監的一個岑博士,一個專門負責修書和教育的文官,不怎麼參與朝政,只因為在進賢堂的牆上題詩,譏諷倪宗堯父子為翻新宗祠,在江西老宅大興土木之事,就被找了個其他由頭抓進刑部大牢,連顧師相為他疏通走動也無濟於事。
寒冬臘月,刑部的牢房像是冰窖,獄卒們圍著火爐睡覺,都懶得出來巡視。
號子就像一間間死寂的停屍房,很多囚犯在裡面凍死,沒死的也沒力氣哀嚎了,一個個蜷縮在角落裡。
前福建提督市舶太監汪頌春的號子裡,卻燃著一盆暖暖的炭火,他還有酒喝,有肉吃。
他以為,這些特殊待遇皆乃他事先和林一閃的在福建“秘密約定”,他不知道林一閃的事情,還滿心希冀地等著林一閃把他撈出去。
號子盡頭響起了鑰匙串的丁零當啷碰撞聲,獄卒過來開啟門:“有人來看你了!”
汪頌春急忙爬起來,一看,卻是個乾柴棍似的老太監,雙手揣在黃鼠狼皮手捂子裡打量他。
這老太監細聲細氣道:“汪頌春,還認得咱家麼?”
汪頌春辨認了半天,這不是御馬監的彭公公麼?
大喜過望:“彭公公,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