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如今還有什麼得力的人?鄭大是我的兒,我還不曉得麼?人雖仁厚,就是太老實。石頭又小。眼下也就春兒,文也有,武也有,又在皇上面前新立了一功。這頭一趟進宮,不讓他去,倒讓誰去?你往日也是個通透人,怎麼就不明白呢?”
李氏十分委屈,支支吾吾地道:“小叔進宮,我不爭什麼。只是孟卿倒也罷了,如何連石頭也不讓去?我就是想了這個,心裡不大舒服……”
白氏見她一味鑽牛角尖,只得道:“石頭一個孩子,現在能頂什麼用?我照直跟你說了罷。鄭大如今在太僕府上任個閒職,這我已是心滿意足了。皇上如今正拉扯春兒,咱們全家都指望他呢。今兒才說了,要讓他去禁衛營裡做副統領。等他熬幾年,有了資歷,這官兒只怕還能往大里做。到時候石頭也大了,難道春兒不會拉扯石頭?一來二去的,可不石頭也上去了麼?你這當孃的,這時就該好好扶持小叔,如何反來爭這些閒氣?若讓春兒和玉兒寒了心,到時誰還願意拉扯你們?你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李氏這才如醍醐灌頂,白氏見她轉過彎來了,又溫言安慰了一番,吩咐廚房裡做上開胃小食送過來,李氏反羞愧不安起來。到了晚上,李氏便起了榻,精神抖擻地去廚房料理家務,聽說賀言春不回來吃飯,還特地令人熬了雞湯,溫在灶上等他回來喝,好補補身子骨。鄭孟卿見了,還以為自家娘子忽然轉了性,心中十分欣慰。
白氏一番話把李氏收服了,家中這才安寧下來。只是賀言春見阿嫂忽然對自己萬分熱情,有些吃不消。好在他在家中呆的時間不多,因過兩天方犁便要出行,他恨不得日夜都呆在方宅裡,好抓緊時間和三郎親近親近。
方犁走的那天,他依依不捨地把那主僕三人送出了城,陪著走了十多里路還不肯回去。後來方犁硬要他停下,賀言春才勒馬站住了,在原處含著兩眶淚,眼睜睜看人走遠,一直到看不見了才回來。
自此他又開始瞭望夫生涯,天天掰著手指頭算方犁行程,偶爾也去看看胡安,說幾句話。所幸半月後,他也忙起來了。先去光祿勳府銷了假,領了文牒,然後到安慶宮禁衛營裡,找統領馮不識報道去了。
照賀言春猜想,禁衛營裡全是王公貴族家子弟,一個個眼高於頂。自己門第低微,人又年輕,去了後必有一場硬仗等著。誰想見了馮不識後,馮大人倒還客氣,及至進了營中,平日裡那些趾高氣昂的侍郎們見了他,多半又好奇又詫異地悄悄打量,有那膽大的還要上前問一聲:“賀統領,真是您在彘圈裡打死了野豬?”
原來他的幾位好兄弟已經先一步到安慶宮禁衛營中報道了。自來禁軍中,胡十八等人的嘴就沒閒過,逢人便要吹噓新來的賀副統領如何年少英才。被人陷害,受了極重的內傷,丟進彘圈裡,竟把一頭比人還高的野彘活活打死了!說得就如親眼所見,繪聲繪色。一傳十十傳百,這一來,整個禁衛營裡都曉得了,新來的這位副統領,絕非一般人,受了傷還能徒手殺野彘,牛啊!
等見過營中各位統領後,賀言春找到了胡十八等人。見了面,各自歡喜不盡。齊小白千盼萬盼的,終於把他給盼了來,有賀副統領撐腰,誰還怕營中這些少爺兵?尤其胡十八,本來以為自己當侍衛的日子到頭了,誰想山窮水復,又託賀言春的福,調到禁衛營裡來了。安慶宮禁衛營裡的侍郎們,不僅待遇好,更被人稱作羽林郎,意思是為國羽翼,如林之盛。裡頭挑選的都是門第高貴、外形俊朗的少年子弟。向來是京城裡姑娘們愛慕的物件。能嫁個羽林郎,說出去誰不羨慕?
賀言春在營中一待便是數十日,因近來皇上不出門,營裡侍衛們也沒什麼事,隻日日在跑馬場上操練。有那孤陋寡聞的,見賀言春年紀小小的便做了副統領,便打聽此人從何處來,想挑釁挑釁。多半被旁邊人忙不迭地拉住,副統領折斷一隻手,還能打死野彘,您能嗎?不能的話,那就趕緊歇了吧。
賀言春想不到自己威名立得如此容易,意外之餘,當然感念自家那幫老兄弟們,也時常提攜他們,好教他們不受別人欺負。偶爾帶人操練弓馬時,他又裝作若無其事,在指點侍衛們時,露一兩手。他於弓馬一道,本就極有天賦,自己練得又勤,還得鄺不疑這位名師指點,自然比侍衛們要強上許多。侍衛們一瞧,新來的副統領不得了哇,不僅能幹翻野彘,這箭術也十分了得!這下子,再沒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這日賀言春得了閒,正和營中和胡十八等人聊天,忽然跑來一個侍衛,說是副統領劉山有請。賀言春忙告別眾人,跟侍衛去了。還未進郎衛署,就見外頭跪著十來個侍郎,一個個鼻青臉腫,裡頭屋子裡坐著幾位官員模樣的人,劉副統領正陪在一旁。旁邊人悄聲告訴賀言春,座中圓臉的那一位,是京兆尹蕭大人。
賀言春忙進去見了禮,彼此談起來,才曉得京兆尹蕭大人竟是為禁衛營侍衛們打架鬧事而來。原來安慶營裡一位侍郎,在章臺街有個相好妓女。昨日他去章臺街會相好,發現那女子又勾搭上北營裡的人。兩人當場在章臺街打了起來。自己打還不算,又約了人,要第二天再戰。今日早晨,南營和北營裡的三十來個人,在章臺街大打出手,把館閣裡窗子都砸爛了,還嚇得院後一匹母馬流了產。後來有人報到官中,負責京城治安的司隸校尉把人都扣了起來,稟報了京兆尹。蕭大人和司隸校尉各自帶著人,去了南北兩營,商談這事要如何處置。
這日正巧馮不識進了宮。劉副統領陪著蕭大人一行時,也知道這事可大可小。按往常慣例,南北兩營都會護著自家孩子,重拿輕放,象徵性地打一頓、罰一罰,算是給別人一個交代。原因無它,南北兩營相互看不慣,已經頗有淵源,一時半刻是解不開的,處罰自己人重了,這些公子哥們斷然不能服氣。但蕭大人今天怒衝衝而來,顯然已是忍了很久了。侍衛們閒著無聊、頻繁鬧事,十分影響京城治安,若管不好,傳出去豈不是影響他清譽?
劉副統領安撫蕭大人片刻,看著賀言春,道:“賀副統領,這人是你治下的,該怎麼辦,還得你來發話。”
賀言春心裡明鏡似的,曉得劉副統領面上雖客氣,實則是把難題拋給了他。劉山素日看馮不識面上,對賀言春也過得去。只是他生性耿直,聽說賀言春家原是安平公主奴僕,近日因阿姊新封了夫人,才得了這樁美差,他便很有些瞧不上眼。如今正好叫他來處理這樁事,也瞧瞧這小子到底幾斤幾兩。
此事若罰輕了,蕭大人必不依。若罰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