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送來的美人,也算是替秦永夜把個頭關,所見所識美人不知已經有了多少,剛是一瞧見鬱凌寒相貌便極是滿意,見他舉止羞澀卻也有趣,是個未經雕飾的初開芙蓉,見他行步也是曳曳搖搖,這貨色無論從何處驗看都是個中精品,因此歸心急切,當下回頭就要鬱凌寂相別。
鬱凌寂起身抱拳:“幾位不留膳了?我疏影閣雖然無有山珍海味,卻也能夠入得了口。”
那人斷然回絕道:“不了。夜主等著。鬱閣主,夜主若是對令弟不滿,還請早日安排後事。”
鬱凌寂被這話一刺,心裡一陣冒火,卻記著他身後為他撐腰的是魔教教主秦永夜,還是按捺下來,好言笑道:“是。但有吩咐,請講。”
這時旁邊另有一魔使對鬱凌寂道:“少閣主的衣食我們全由我們接管,婢子下人也不用帶,夜主自有安排。”
鬱凌寂道:“是。皆聽從夜主吩咐。”
將弟弟送走之後,鬱凌寂心裡竟然起了幾分不捨,他自己也不知曉是他不捨弟弟離去呢,還是好容易養成的帳中人卻在即將開身之際要拱手送人的遺憾。他理之不清,緩步向鬱凌寒房內走去。
室本不大,又無有什麼華貴之物陳設,唯就是一床一桌几凳,外加上幾盆從院中挖來的野花而已。這野花由鬱凌寒自行去養,卻不知被他用了什麼法子,養得蔥翠欲滴。那茁壯向榮之勢比起此間主人的身量而言簡直是有天壤之差。
這房間裡沒有什麼舒適和宜的坐處,所以鬱凌寂只得坐在凳上,想起是這小小的身影不會再在房中出現,當然也想起了凌霜──他的親妹妹,他願意用一生一世呵護的女人。
八年之後,鬱凌寂仍是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凌霜是十四歲九月又二十七日身亡的,是被他的弟弟鬱凌寒害死的。儘管那時鬱凌寒剛剛只有六歲的年紀,卻是一個奪了自己所愛的罪人。他鬱凌寂的所愛,應該與他共歡暖、同合帳一生一世的,是鬱凌寒碎了他的夢。
於是乎鬱凌寂就想將鬱凌寒養到那個時候,待他過了十四歲生辰又九個月二十七日之後,他要他在凌霜的靈位面前,跪著,祼著,再從背後接受他無情的捅入。要他身下流出血,要他眼中流中淚,要他一世絕望,要他一世後悔幼時的無知,夜夜都沈淪在累死親姐而帶來的惡果之中。
不但要鬱凌寒替代姐姐在床上做他姐姐做的事,而且,他姐姐從自己身上得到的一切,關寵,愛護,他通通都得不到。唯其如此,鬱凌寂只有在反覆籌謀鬱凌寒那已經註定了的,悲慘的未來之時,他才能讓自己內心那熊熊的火焰不會在瞬間將自己焚化。
隨著幼弟的漸漸長大,鬱凌寂有些驚恐地發現,他會在注視著自己弟弟時,想不起凌霜的容貌。雖然有的想法他逼著自己不去改變,也依然篤信自己未曾改變,例如不去改變心中對凌霜的思念和戀慕,但幼弟的身影似乎正在將凌霜吞噬。
鬱凌寂對此發現在最初的時候有過一絲慌張,但是很快就鎮靜下來。是他將鬱凌寒一手按照他的想法養大,所以他在他心中位置的擴大,無非只是更符合自己原初的設想罷了。如果鬱凌寒是塊朽木頑石不受雕鑿,他早就任他自生自滅了。
而如今,距他的成功也只不過是數月的工夫。
如果不是秦永夜……
或者,如果秦永夜可以再過數月出現,讓他可以有時間替鬱凌寒開了身,直接讓鬱凌寒成為不能送人的廢品,讓他徹底斷了此念……
但是沒有什麼如果,所以演成了今日的局面。
鬱凌寂握緊了拳,總有一天,他要將秦永夜的強權踩踏在腳下,甚至要將他取而代之。而如今,他也只能在弟弟鬱凌寒的床上,嗅一嗅他留下的氣息。
鬱凌寂躺下了。
這床很小,鬱凌寂睡在上面只覺得手腳均不能舒展,昨夜雖然抱了弟弟,但對於他的弱質纖巧也只是有一個初步感覺,而現下躺在他的床上,讓他體味得更深。
鬱凌寒,怎麼長了十四年,才長得那麼大一點兒?他對他的嬌生慣養,他都長去哪裡了?
在這床上躺得著實不舒服,鬱凌寂終是起身,然後隨手就去掀他的枕,卻發現枕邊牆角一塊似乎有些痕跡比他處要深,鬱凌寂心裡一疑,據他所知自己的弟弟是個極好潔淨的人,怎麼會容得高枕之畔有這個一塊汙跡?
正在疑時,有婢子請進來為鬱凌寒收拾物品。見閣主在屋裡,以為他是不捨,過來討好道:“閣主,少閣主模樣生得周正,性子又極是討喜,婢子心想不管去了何處,也必是吉人天相。”
“嗯。”鬱凌寂冷言一聲。他為何將鬱凌寒送將出去,自然是不必對這些婢子細說。
婢子見說了這話還未引起鬱凌寂的反感,心想畢竟還是血濃於水,平時再怎麼苛責於他,這忽兒當真離了,還真的是有些不捨的。於是又道:“這些年少閣主一人在屋中也是慣了,婢子偶爾見他自娛自樂得很,更不見他多有煩悶,以後出去了,想必也能隨遇而安,閣主不須多有掛懷。”
鬱凌寂不喜歡婢子將他認做是心裡有鬱凌寒,並且還是會“關心”他的,現下聽她這番言辭,更是要重建權威,他面上無有表情,示意打斷。
二人沈默良久,鬱凌寂才問:“你等平時打掃怎麼不好好清理,少閣主的高臥之處怎會有這樣不淨?”
婢子見閣主手指枕側,當下就明白了,稟道:“閣主,婢子怎會慢怠少閣主,只是他睡前常在此處用指畫來畫去,時間久了自然就積下了些印子。不過婢子常對少閣主有教導,所幸沒有釀成什麼惡果。”
婢子說來輕鬆容易,但是聽在鬱凌寂耳中就有如晴天霹靂一般,他驚問:“什麼?”
婢子知道閣主動怒,細細思前想後,還總是覺得少閣主睡前用指在牆上劃幾劃也沒有什麼大不了,那隻不過是他百無聊賴生活中的一些自己尋來的無聊樂趣罷了,所以她一直未報。
所以現在她即使面對著閣主的詢問也覺得此事可輕,於是又答:“是啊,婢子有時見到,還怕少閣主指在牆上畫多了,就會生出些繭來,敗壞了手形,也阻過他幾次。他聽了也就不常為之。婢子偶爾見他畫上一畫,將他手指檢視來也未見有繭,所以想來無有問題。”
“你!”鬱凌寂覺得有些事情是他未曾算計到的,“他到底寫畫了什麼?你見了怎麼不與我報來?”
婢子見鬱凌寂神情,想來此時定然不妥,身為奴婢者得要凡事順著主人意思才能有得長久,於是她立即跪了下來,口裡求饒:“求閣主饒命。”鬱凌寂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同婢子扯這些閒話:“他畫的到底是什麼?你見了麼?”婢子趕緊點頭:“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