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標的,死得只怕會更快……他不是死在那支股票上,他是死在他自己的賭性上!”
“可是那是我的朋友啊……和我住一間寢室的……他父母去年還讓我們這個暑假去諸暨,吃他二十歲的生日酒……”
他口中喃喃自語,望向周凌鈞的眼神中充滿錯愕,好像他頭一回認識對方一樣。理智上,他或許還能夠認同對方的觀點,但是對方語氣之中透露出來的毫無保留的冷漠和事不關己卻深深刺痛了他。
在那件事情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常常夢到和江冉相處的種種細節,而那些夢最終總是會終結於那天中午的情形,隨後渾身冷汗地驚醒過來。有時他免不了會想,若是自己當時發現了江冉的異常,事情的發展會不會變得和現在不一樣?想得多了,他甚至對那件事有一種負罪感,覺得自己或多或少對江冉的死負有責任——那段日子裡,他或許是對方唯一的救命稻草。
開了學,江冉這個名字就從學生的名單中被刪去了,連帶著那個曾經鮮活的生命一同在記憶裡漸漸模糊。到最後,那個名字已經化作了校園內的一個談資,只剩下他們這幾個為數不多的人還記得那個名字背後的少年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那是我的……兄弟啊……”
他忽然感到心中發苦,不知道那是因為周凌鈞所表現出來的事不關己,還是因為想起了死於大好年華的兄弟,抑或者是後悔自己沒有儘早發現這一切……但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再度開口之際,生硬的語氣像是在對對方表明自己的態度,又像是想要為自己先前的疏忽而贖罪。
“你在那個位置上,把手裡的專案做成是理所應當的,粉飾財務報表也都是你們這些ibanker的常規操作……所以二級市場上那些沒有能力知道內幕的普通人,他們的血汗錢就活該要被投給這樣一家公司嗎?他們的死活就無足輕重嗎?”
“不是,我……”
周凌鈞似乎是想解釋什麼,但話要出口之際又猶豫了,舒揚見狀,只是苦笑了一下,他心底裡仍是有些不捨,最終卻還是下定了決心——他想起了12號樓門前那具業已冰冷的屍體。
“正好事情也快告一段落了,留在我這裡的資料我會按照保密協議全部刪除。你的課我期中會退掉的。我……我沒有辦法面對你,抱歉。”
園區門口的液晶屏上跳動著“23:30”的字樣,保安出來開了門,舒揚便像做賊一般地溜了進去。
“同學怎麼又是你啊,你怎麼老是不帶學生卡的啦,現在寢室樓的宿管睡了吧?你怎麼進去啊?”
保安絮絮叨叨地數落著,但他卻渾然不察,失魂落魄之下,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方才是怎麼回來的。走到16號樓門口,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沒有帶門卡的情況下是無法進寢室樓的,便掏出手機準備叫程峰來開門。螢幕很快解了鎖,他點到常用聯絡人,看到周凌鈞的聯絡方式,嘆了口氣,把聯絡人從列表裡刪了。
——算了,撕破臉就撕破臉吧,反正也沒有回頭路了。
他把聯絡人名單拉到“c”那一欄,開始尋找程峰的名字,划著螢幕,他忽然又不想打這個電話了。他先前和程峰說的是要去圖書館自習順便做excel表格,現在回去,依對方的性格,勢必要問他excel做得怎麼樣,而他只想靜靜地回寢室睡一覺。這樣一想,他對於按下撥號鍵頓時產生了牴觸。只是16號樓不比12號樓,一樓住的不是經院的學生,半生不熟的,讓人家來開門似乎也不合適。
他四下張望了一番,看到一樓樓道的窗戶開著,頓時有了主意,揹著包便往窗臺下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樹叢後原本有幾隻貓,他一來,那些貓四下散開了,他便扒住窗臺,把書包先從敞開的窗戶裡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但窗臺太高,他雖然已經十分小心,書包掉在地上時還是發出了一聲鈍響。
——完了,不知道電腦會不會有事……
那臺用舊了的筆記本幾乎是他全身上下最貴重的東西,那聲鈍響著實讓他有些心疼。但反正事情也已經發生了,心疼也於事無濟,他只好繼續扒住窗臺試圖把自己也一併送進去。正當他抓住了窗框的時候,樓裡出來了一個人,二話不說就準備把窗戶關上。
“臥槽你誰啊?怎麼這時候出來關窗啊!”
他一急之下脫口而出,眼看那窗框就要把他的手指夾在裡面,對方忽然停下了動作。
“舒揚?你怎麼在這兒翻窗?我還以為進賊了。”
蘇至清說著,從窗框中探出了頭。
第八章
“老師,你怎麼在……這裡?”
16號樓的門一關上,舒揚便迫不及待地問,自從程峰告訴他那件事以後,他不免對那兩個人多了幾分關注。雖說蘇至清在這裡或許是因為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但他卻也和很多人一樣骨子裡十分熱愛八卦。蘇至清看著他那副寫滿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用一句話便終結了這個話題:
“我在這裡有寢室啊,你忘了?”
D區學生宿舍的每一棟樓都配有住樓輔導員的房間,自從金融系搬出12號樓之後,蘇至清也跟著一起搬到了這裡。舒揚看到敞開的房門,不免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
“話說回來,舒揚,你怎麼……”
他不等蘇至清說完就連珠炮似地承認錯誤:“對不起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忘了帶門卡了哪怕忘帶也不翻窗了老老實實等峰哥下來拯救。”
蘇至清聽罷,頓時哭笑不得:“我是想說,你怎麼那麼晚才回來?還有……你手怎麼了?”
那種關切他方才也曾遇到過,但當這一切是來自於蘇至清的時候,事情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了。或許,在所有被他稱為“老師”的人之中,只有面前那個人的關心顯得是如此合情合理乃至於讓他們有理所應當的錯覺。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一時間竟忘了答話,蘇至清見他這樣,主動替他拿起了書包,“進來吧,我這裡有碘酒。”
他沒有抗拒,老老實實地跟著對方進了輔導員寢室。蘇至清示意他坐下,隨後在抽屜裡翻找起來。藥水棉棒按到傷口上的一剎那,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旋即便想起了方才的情形,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蘇至清突然開口問道:
“失戀了?”
“……沒。”
本來,聽到那種無厘頭的展開他應該搶白一通的,但此時此刻他卻突然沒了心情。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經把失落寫在了臉上,導致蘇至清產生了這樣的誤解,而他也絲毫不想提起這件事,所以乾脆閉口不言。他這樣的表現似乎反倒讓蘇至清坐實了自己的想法,“人之常情……這種事情,偶爾陰差陽錯也是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