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了皺眉頭,“中國的高三,你才17歲,這是不正確的。”
孫渡被謝儻陡然打斷,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觀點,正凝神細聽,卻不想聽見這個。
他噗嗤一聲笑出來,“我成年了謝儻,那時候我已經成年大半年了。”
在謝儻面色嚴肅地點頭下,孫渡才繼續說, “從那開始,我吹吹枕邊風,那位就註定活不長久了。他大二因為有人說他抄襲沒實力,欺辱同學,被央美開除了。他爸塞錢把他送去國外唸書,結果沒念到一年,他爸就落了,他媽毫不猶豫卷著錢跑了。他在國外天天吸毒飆車打架泡妞,去年聽說是死了吧——誰知道呢,我又不太關注這個。”
“我不恨他們。”孫渡篤定地說,“我只是更清楚地意識到,錢、權的重要性。沒有這些東西,我什麼都不是。”
謝儻點點頭,“它們確實重要。”
“可也不是最重要的。”謝儻說。
他看著孫渡,眼神透徹得可怕,“你喜歡擁有,你也享受著追逐它們。”
孫渡咧嘴笑了,又是他招牌豔麗的笑,濃重的豔麗似一條盤旋著人頭頂的陰冷的蛇,它吐著蛇信子,冰涼地貼著人的肌膚順勢而下。
“誰知道呢?”他反問一句,又輕聲說道,“我就是天生下賤的命數。”
“沒有誰是下賤,”謝儻沒什麼表情地說,“你很厲害,孫渡。”
謝儻其實很少誇獎人,誇獎下屬,也不過是一句“可以。”就能讓下屬熱淚盈眶,他也很少欣賞誰,上一個他欣賞的人,還是馬克思。可是遇見孫渡了,他誇讚肯定的話,就沒少過。
他自己也有些驚訝這一點。
“也許吧。”孫渡笑著說,“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十幾年前的春末夏初去了,就是去了,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很多人走了,就是走了。可是該遇見的人,該迎接的一簇迎春花,夾竹桃和早櫻,不論多久、多晚,總會來到,他們踏月而來,乘風而去。
作者有話說:
孫渡的高中這一段過去可以在完結過後寫個番外,看你們想不想看了,唉我第一次寫長篇,大家多多包涵,愛你們
第57章 爬山(一)
五十五.
自從知道了孫渡和愛徒郭啟民的淵源,李教授對教導孫渡就越發上心了起來。不是說他以往不認真,而是他觀察起孫渡對畫越發仔細細微起來,以前李教授是胸中有數,按部就班授課,現在他是恨不得一節課就把孫渡喂回胖子。
孫渡也聽話,李教授教什麼,他就學什麼。
“我說你想畫人物?”李教授抖抖手上對報紙,“但是沒靈感,不曉得怎麼畫得傳神?”
孫渡點點頭,他不喜歡像照片一樣地複製畫出人物,這總讓他覺得束縛,無趣和刻板。他的天賦,恰好也是在表達自己對情感和想法,這也是他的畫極其具有感染力,以及他總能深刻地體會出別人的畫背後的情緒的原因。
李教授摘下老花鏡,沉吟一會,“你呢,你的畫是最有靈氣的,你是我這麼多年以來,遇見的,可以說是,最擅長傳意達神的了。”
李教授看著微笑的孫渡,話頭一轉,“這種呢,可以說是好。但是你畫畫,我是看出來了,難免是難以形神兼具了。一朵康乃馨,人家明明是粉的,你再不濟就該用少少淺淺的藍去壓壓暖色,你卻偏生用深紫,畫出來是好看,感覺得來你的心情,但是這太背離客觀的物件了——這樣改的力度太大了,作者在畫作裡面的顏色太重了,就是不好了。”
孫渡恭恭敬敬地側耳傾聽,時不時點點頭,的確,他也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問題。以前郭老師也提過他的問題,只是當年年少輕狂,覺得自己本事不錯,欣賞不來的都是眼瞎,故而自己倒是從來沒有在意過。
“那這該怎麼辦?”孫渡微微撅嘴,“我想不到什麼能襯托他的背景,或者是些其它的什麼。”
李教授閉著眼睛思索,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遇見的人知道的事不說上萬,幾百幾千,那還是有的。
“你的天賦是一種靈動,”李教授回想著孫渡的畫說,“你的上色很大膽,不計後果……我想,這是一種自然的感覺。”
“也許你要去自然裡面呆呆,這樣會有所感悟也說不定。”李教授說完又擺擺手,“不過靈感這種東西啦,就是玄得很,有的人蹉跎半生都找不回感覺,有的人拉個屎洗個手就靈光乍現。我有個學生就是這樣,他畢業交作品畫的是他自己看著天上的太陽,那副畫確實畫得好,有人追求希望啊,夢想啊這種感覺。我就問他怎麼想畫的?他給我說他便秘的時候痛苦得無事可幹,就拿筆在餐巾紙上面畫畫,醞釀出來的……”
“哎呀扯遠了扯遠了,”李教授收回自己憤憤的表情,拍拍腦門,他看著孫渡說,“我也是隨口說說,不一定管用。”
孫渡聽著李教授前邊的小孩子一樣的小嫉妒小抱怨,就沒忍住笑了笑。
想著“自然”這個詞,他也若有所思起來。
“我知道的,麻煩您了。”孫渡含笑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
李教授囑咐孫渡一句路上小心點,就躺回一邊的搖椅,戴上老花鏡繼續看報紙。
孫渡把畫具收拾好,在清洗池洗自己的手,一顆一顆不同顏色顏料斑點在沖刷而過的水裡融化,一絲一絲地交融,最後遊離孫渡白嫩的手上。
房間裡面又傳來李教授跟著留聲機的川劇咿咿呀呀唱和的聲音,孫渡走出門,外面陽光正燦爛,李教授時不時澆點水的花花草草長得正好。
恰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模樣。
孫渡眯了眯眼,往停在大宅門口的車走去。
自然?天氣這麼好,他有點想去爬山了。
*
孫渡是沒有告訴吳莫情,謝儻給他找了老師,他又在畫畫這件事情的。畫畫和曾經對他們來說,都是太沉重對話題了。好不容易從泥潭裡面爬出來,不會有人還想回看自己腐爛在泥潭裡面的雙腿的。
吳莫情好像是有什麼事情想給孫渡說,這幾天一直想找他影片通通話,他都恰好有事情錯過了,現在在回去都路程上正好有時間,可以通通話。距離趙全生日,他也有幾個星期沒見到吳莫情了。
孫渡坐上車,對司機笑笑。他在對方不好意思地赧然回笑下,戴上耳機摸出手機點開微信給吳莫情發出影片邀請。
不過多久,孫渡對手機螢幕上就出現了吳莫情那張俏麗對臉。
她穿著棉質的暖黃色長袖睡衣,脖子上手上耳朵上沒帶任何的首飾,看起來少有的居家。吳莫情的臉上也沒有帶任何妝容,這下她臉上一些歲月的痕跡倒是顯現出來了。四十出頭的女人,也不算年輕了。只是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