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痴迷和悲傷,只覺悽惻。他偏過頭,不欲再看,又轉身走向那小孩兒,把手裡的糖葫蘆塞給他,柔聲問他:“你認識我嗎?”
那小兒惴惴不安地攥著糖葫蘆木棍兒,畏懼地抬頭看他一眼,又趕緊低頭,聲若蚊蠅:“不認識。”
那男子仍在身後一聲聲呼喚著:“阿衡,阿衡……”
溫曙耿再問:“阿衡是你孃親?”
小兒點頭。
“孃親去哪兒了?”
小兒抬頭,眼裡閃動著淚花:“孃親沒了,身子都涼透了。”
溫曙耿感到一陣寒意。那男子仍舊在後頭喚他,周圍人鬧哄哄的,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溫曙耿從議論聲中大概推斷出了狀況:男子的妻子故去,所以深受打擊,情傷難愈,一時性情大變。
然而,他皺起眉,看向顧宋兩人:“深愛妻子的人,能把旁人錯認為妻子?”
顧枳實冷笑:“無稽之談。”
宋子玉倒委婉許多:“若有七八分像,情思癲狂之下,倒有可能。但錯置性別的可能,卻是微乎其微。”
顧枳實看著那瑟瑟發抖的小兒,憶起幼時百般被欺辱的光景,只覺可鄙可憐,他嘲諷道:“髮妻之子,尚能當街易之。對那妻子,又能有幾分真心?”
那男子仍鍥而不捨地向溫曙耿爬來。
溫曙耿便走向他,欲直接問個明白。那男子見他走來,眼中頓時光芒大作,更奮力地拼命向他爬去,衣襟上沾滿了塵土與鮮血。
剛行至他身前,溫曙耿蹲下正欲出言,卻見那男子滿足地一笑,神不知鬼不覺地自袖口伸出一把匕首,直直向自己心口插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週一、週四課太多了,就不更啦。喜歡的朋友順手點個收藏吧,鞠躬。
第7章
剎那間,風雲變色。烏黑的雲塊層層疊疊地聚集到一起來,黑壓壓鬼魅般覷著地面,飛沙漫天,一大股腥味迅速散開。
風沙颳得人睜不開眼,顧枳實在陡生的變故中慌亂地回神,匆匆地去尋溫曙耿,他破風向前,艱難地邁著步子。
晦暗得幾近夜晚的天色裡,那淌了一地的鮮血,像岩漿般絢麗流淌著,燃著。
匕首的刀光給暗色添了陰惻惻、神秘詭異的色彩。那秀才眼中含光,竟是溫柔到了極致。
他手勢翻轉,快到不可思議。
而溫曙耿站在他對面,一動不動彷彿被定住了,他的腳邊有一隻素色木簪。
顧枳實睜開眼睛,只感覺刀割一般的疼痛從眼皮上漫開,彷彿血液從眼裡湧出,燙得人幾欲落淚。
師父。他無聲地嘶吼著,眼見著溫曙耿後背的虛空之上,出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妖異圓盤。
那男子聲音纖細,款款深情,念著:“阿衡。”
他的唇色蒼白,臉頰透著灰敗,已是一副油盡燈枯之相。顧枳實只覺手腳有如鉛注,半分也動彈不得,他心裡驚懼異常,看著那秀才狼狽地站起身,竟是要用手去摸溫曙耿的臉!
風刀刃利,似一把鋼刀,竟割斷了溫曙耿的髮帶。長髮鬆散著,在空中無力地落至肩頭。
那一瞬顧枳實心底鈍痛難捱。五年前,登雲峰雲霧繚繞,深不可測。他跌落下去的時候,顧枳實惶急地伸出手,卻只抓到一縷頭髮,細軟冰涼,此後他所有的噩夢都在徹骨寒冷的冰天雪地裡上演。
顧枳實喉嚨裡發出一聲極低的吶喊,他用力地抬起手,幾乎感到骨骼被撕扯著,疼得他快要暈厥。
千鈞一髮之際,顧枳實飛躍起身,但他的姿勢既不瀟灑也不穩重,甚至是有些滑稽地、倉皇地擠到溫曙耿與那秀才之間,以肉體之軀硬生生地破了陣法。
秀才的手頓在空中,堪堪只摸到溫曙耿的鬢髮。
噗!他突然口吐鮮血,眼窩深凹,那裡頃刻間沒了神采,猶如散架了般,這人如同一塊石頭直愣愣地砸到了地面上。
溫曙耿身子往下跌,顧枳實立即抱住他,後怕之下,他不顧分寸地把人摟得死死的。他欲小聲喚他一句“師父”,一股腥甜的味道卻直衝上咽喉,他痛得皺眉,嘴角不受控住地溢位一道紅得發黑的血來。
“爹爹!”小孩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把人拽回現實。方才那瞬息間的巨大變故,使此刻才回神的人們大驚失色。
那秀才臉色青紫發黑,已是無力迴天了。小兒跪在他身側,揪著他的衣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子玉疾走到顧枳實身側,緊張道:“他怎麼了?”
顧枳實心中滔天恨意,幾乎目眥俱裂:“那秀才,修了邪術,不知是什麼陣法,叫師……溫公子昏迷了。”
宋子玉去瞧溫曙耿的臉色,十分蒼白。宋子玉繼而捏住溫曙耿的手腕替他命脈,還好,並無內傷。接著他便順勢去接溫曙耿,顧枳實卻紋絲不動,沒有半分要放手的意思。
宋子玉疑惑地看向顧枳實。他身為溫曙耿的知己好友,怕比他來照顧這人來得更為合情合理。
顧枳實不著痕跡地後退,看著溫曙耿的烏髮,輕描淡寫道:“宋公子體弱,還是我來吧。”
宋子玉眼神複雜。他文武雙全,武雖算不得一流高手,怎麼也比一般武夫強出不少。體弱二字,不管是用在他身上還是溫曙耿身上都極為荒謬。
顧枳實卻管不了那麼多了,內心深處誠實地說著他不願放手,那便依從本心。更何況,他從來就不是個柔順的人。
溫曙耿合著雙眼,無知無覺。
尖叫聲、吵鬧聲、哭喊聲混成一片,周遭人群中瞬間爆發出瘟疫般的慌亂。顧枳實眉間微蹙,用手掌輕輕覆住溫曙耿的耳朵。
宋子玉見溫曙耿無礙,便蹲下去仔細瞧著那人的死狀:雙目圓睜,額上青筋暴起,顯然是死不瞑目。小孩兒哭啞了嗓子,雙親俱損,他從此便只有獨身一人行於這世間了。
那小兒顫抖著手,將一直緊握在手中的木簪子放到他爹的手中,攥緊了再將他的手合放在胸口。
那簪子平平無奇,木質一般,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上頭刻著的瘦金小字:泛。
顧枳實隨意地將目光掃過,卻被那簪子吸引去了注意力。他分明記得,當時那陣法之中,有一隻相似的木簪就躺在溫曙耿的腳邊!
又聽那小兒喃喃對他爹道:“爹爹,你別尋孃親了。陰曹地府,定能相見。”
尋?顧枳實腦中一道光閃現,那秀才作此舉動是為了尋人?他目光逡巡,卻只在地面上找到了被震碎的木簪殘料。
方才那恨鐵不成鋼的老婦,已哭成了淚人,抱著小兒嚎啕大哭,悲切道:“苦命的孩子啊!我從小看著你爹長大,他怎麼……怎麼就成了這樣啊!”
那小孩哭紅了眼睛,只呆滯地看著他爹,自顧自道:“爹爹,孃親很快就能跟你見面了,你別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