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敬道:“方長老手下一弟子被削骨改貌,冒充您被關進了李泓歌的地牢裡。此外,方長老似乎在秘密調換李宅的人手。”
顧枳實眸光一閃:“始影想要對付李泓歌?卻又僅靠自己,而不知會我和其他長老?”
方敬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地道:“李泓歌畢竟出身於矢日莊,恐怕方長老並無勝算。”
顧枳實沉吟片刻,道:“既然李泓歌是為了那八十人討回公道,便叫他兄長知道,他已抓獲了幕後黑手。”
“教主是想矢日莊也介入?”方敬皺眉,“萬萬不可啊教主,吞雲教難以與矢日莊抗衡。”
顧枳實搖搖頭:“李泓歌豈會真是為了那八十人報仇雪恨。他想抓我,恐怕是為了我的陣法。”
“李洵卻不知他的狼子野心,只當他真是為民做主。一旦李洵知曉此事,李泓歌便有的忙了。既要從那假教主那兒撬出不可能得到的訊息,又要應付兄長,少不得要捉襟見肘,也給始影創造機會。”
方敬仍是憂心忡忡:“可這無疑會使方長老處境更加危急。若李泓歌發現那人是假的,恐怕方長老會受牽連。而那李洵,萬一也起了貪婪之心呢?”
顧枳實篤定道:“你當真以為始影是深入虎穴自投羅網嗎?”
方敬不解。
“她本就是從狼窩裡走出的。與虎謀皮,羊羔必受其害,豺狼卻未必。”顧枳實緩緩道,“她是吞雲教的長老,無論她做何打算,都有吞雲教為她撐腰。就算方始影倒戈相向......”
“那陣法,”他笑一笑,有些囂張的味道,“旁人無論如何也找不到。”
“換言之,我們輸得起。而他輸不起。”
方敬想起自己乾的好事,看向顧枳實,大著膽子問道:“教主,您師父不曾責怪於您吧?”
顧枳實一怔,半晌,他道:“不曾。”
......
溫曙耿睡足了,醒來時甚為愉悅,周身都舒暢無比。
睜開眼,黃綠色的微光映入眼簾。他迷迷糊糊地嗅了嗅,一股沉醉的果香在空氣裡飄散。
坐起身來,他聽到東西滾下地的咚咚聲,卻比心跳聲要輕一些。
他發現,他被一床的柚子給包圍了。
溫曙耿呼吸驟停,一時不曉得說些什麼。顧軼討好得太明顯了。
只見天光微露,他站在床腳,捧著一隻飽滿圓潤的柚子,看著他,有些侷促地對他道:“耿耿,我知錯了。”
“你喜歡柚子的。”
“我以後天天給你剝柚子好不好?”
溫曙耿不自覺彎了下嘴角,像柚子,是一個微苦的弧度。
你看,他是個少年。他心思還很簡單。
可是他很喜歡這個少年,愛極了這個遮遮掩掩的少年。
他知道他也愛他。也知道,他藏了許多東西不叫他知道。
溫曙耿太聰明瞭。
於是他在□□的後面笑起來,聲音清甜得叫誰也聽不出苦澀:“好啊。”
我教教你就好了。我會等你,等你學會絕對的坦誠和信任。
你要是一直學不會,我會很難過的。也許還會哭。
但現在,他笑得太開心了:“你現在可以剝一個給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腦子裡面嗡嗡叫,不知道在寫什麼。這章的顧狗崽子好像在微博衝浪的我,天天都叫:給我康康!
第51章
再過了兩日,兩人便到達目的地,山間霧氣繚繞,綠樹悽幽。
溫曙耿仍帶著那張□□,在山腳下深深吸了口氣,有些恍若遺世之感。
數月之前,他還與子玉在此地悠哉悠哉地生活,所想不過是吟詩品茗。舊地重遊,卻也已是物是人非了。
“怎麼了?”顧枳實側頭,輕聲問他。
溫曙耿搖搖頭,終於抬手揭下了那□□,道:“上山吧。”
顧枳實驀地感到心頭一緊,他伸手去牽住他的手,目光沉沉:“別怕。”
溫曙耿失笑:“不怕的。莊主他,”他頓一頓,聲音輕了些,“是我義父呢。”
但顧枳實明白,溫曙耿既然為他的師父,他倆那麼多年都朝夕共處,便只能證明,那“義父”不過是騙他。
顧枳實牽著他往上走,又覺得有些悲哀。他不是,也在騙他麼?
沿途風景如畫,雲霧靉靆,山色迷離,兩人卻無心欣賞,只覺越深入山中便越覺陰寒。
夷希山莊雖隱於世外,然而莊內弟子眾多,交接採買之事難保不與外界溝通,山下應有守衛才是。
可兩人一路走來,只見深山寂寥無人,靜可聞溪水潺潺,落葉簌簌。
舉目而望,難窺得一方簷角,只能見到高木深槐。
溫曙耿心中暗自有些懷疑,行動間不免左顧右盼,神情緊張。
顧枳實認定這地方必有古怪,便不動聲色地握緊了他的手,更小心了些,提防著可能的變故。
直到登臨山頂,他們始終未曾見到一人。而溫曙耿突然眉間緊蹙,愣在了原地,愕然地看向了正前方。
原本那雅緻無邊的山莊,此刻已化無烏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梅林。
目之所及,唯有花枝垂墜,紅梅灼灼,燃燒得正燦爛。
美到甚至觸目驚心的地步。
顧枳實遲疑地看向他:“便是此處?”
溫曙耿訥訥的,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怎麼會不見了。”
那他在此地度過的三年又是什麼?難道他在這梅林裡做了一場夢嗎?
他還記得自己尤其喜歡莊內的一尊石刻,上頭刻著道德經,字型險峻而秀麗,剛柔並濟,令人神往。
為什麼會,什麼都不存在了?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掌,脈絡縱橫,如斯鮮活。他忍不住將自己的臉頰貼上手掌,感受著那裡的斑駁起伏。
他的內心疑竇叢生,剎那間覺得有種被遺棄的感覺。正如在那大雪紛飛的夢境裡,他一遍又一遍問自己,故鄉在哪裡?
顧枳實細細觀察著四周,梅林之外,幾株孤零零的柏樹,零散而落,著實讓他在意。
回首便見師父失魂落魄的樣子,彷彿被夢魘糾纏,他一驚,急急地去握住他的手。
“耿耿,怎麼了?夷希山莊不在此處嗎?”
一道閃電砸向溫曙耿昏昏沉沉的腦袋,他陡地睜大眼。那石刻,早在暗示他了。
《道德經》言:“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
他胸膛陣陣的痛,他抓緊顧枳實,緩慢地移動著頭顱去看他,惘然若失:“顧軼,夷希山莊,本就是不存在的。”
他搖搖欲墜,怔忪地看著虛無的空氣,顧枳實緊張地摟住他,不讓他跌倒。
溫曙耿把頭埋在他懷裡,任由顧枳實心疼地拍著他的後背,小聲哄著:“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