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巨大的震驚過後,宋虔之抬手抹去額頭上的一層冷汗,賀然的話多,道理淺白,聽多了,心裡便靜了下來。
“你知道同男人處,和同女人處,有何不同?”宋虔之驟然發問。
“沒……什麼大的不同吧,還不是相扶相攜,成親是為了不斷香火,使得家族繁衍昌盛,男子同男子自然生不出半個蛋來,那便還剩下相扶相攜。”賀然的嗓音尚帶著一絲稚嫩的沙啞。
“如果是一男一女,這世道上能讓女人去做的事不多,生兒育女男人替不了女人,多是男人主外,女人主內,無論男人在外面做什麼,把一家上下百十來口人的嘴餵飽,就是男人的職責。女子則負責打點內院,相夫教子,上侍父母,下撫育子女,男人掙回來的錢,怎麼用到實處,將家裡人的衣食住行開銷得有條有理,甚或有餘,還要約束下人,打點人情。對郎君要侍奉周到,知冷知熱,郎君不忙時,陪著說話閒娛,郎君有事時,要懂得分寸,不讓他為旁的事情分心。”宋虔之頓了頓,“你說叫我在宋州待著,便是守好後院,不讓他分心。”
賀然訕訕一笑。
“可我不是女子,女子天生柔弱,又礙於世俗不能拋頭露面,除非逼不得已,家中已無男人,逼得女子出頭。男人處在一起,便不像男女一般,自古就有一套分工,也無須將兩人中一人當成女子。左右一家人生活那點事情,處得久了,便有默契,誰擅長什麼就多分擔一些,不擅長的請人做就是。生兒育女我們倆是誰也不行,但衝鋒陷陣為國事拼殺,我們倆都行。何來的理所應當?僅僅拘泥於怎麼做,是形式,無論什麼時刻都想為對方多分擔一點,是本心。一個人能秉持本心,才是人間至樂。”宋虔之的話聲帶出一絲困頓,眼底倒映出賀然似懂非懂的臉,他笑了笑,垂下眼睫,復又抬起眼看賀然,“小毛孩子。”
“哎……我怎麼就毛孩子了?”賀然不服地叫起來。
“快睡,天都快亮了,明日我多給你分派些事,省得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那你倆誰在上面?”
“……”宋虔之一時語塞。
賀然得意地笑起來,眼含狡黠:“侯爺不是說,誰擅長什麼,就多分擔一些嗎?還是說侯爺有些事情不如陸大人擅長?”
宋虔之懶得跟他說,倒頭便翻過身去。
能把安定侯給說啞了,賀然笑著把溼透的單衣鞋襪全脫了,爬上榻來,不再出言。只是閉上眼也沒立刻入睡,宋虔之的話讓他滿腦子興起一堆想法,卻不敢再說,免得捱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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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州西北方向的狹雁嘴地勢奇特,兩邊山崖高可十餘丈,人從狹縫中過,上方山石如同兩隻鼓腹的大雁,鳥喙相銜。便是五六月間,暑氣炎熱,人從山間過,竟有小半個時辰見不到光,行走山壁下,陰風陣陣,因此又名“人間鬼門”。
龍金山帶大軍從狹縫中過,只有讓騎馬的全都下馬,牽著馬放慢步速從僅能容四人並行透過的狹窄道路透過。
出了狹雁嘴,一塊被灰塵覆蓋得只露出手指頭長短的界碑,歪在路邊,不遠處有個方形凹坑。
龍金山拔出劍,蹲在地上把界碑撬出來,插回原處。天已經全亮了,太陽灼在人臉上,先時從隘口過,冷得人膽寒,前前後後兩里路,不見一絲陽光,出來之後,龍金山眼前白光一炸,拿手遮住眼睛,好一會才能重新看清。
“將軍,在此地休憩嗎?”手下來問。
龍金山蹲在界碑旁,兩手交疊在膝上,舉目望向南面,十數米外,有一寬足二十米的河流,河水並不湍急,水流很淺。
“就在這裡,做飯,飲馬去。”說完龍金山起身,牽起自己的馬,帶頭走向河邊。
山間不斷傳來悽切的猿啼,飛鳥罕見。
龍金山的馬不安地刨蹄,從水面抬起鼻子,整個脖子伸長。
龍金山連忙退開。
馬用力一甩頭,水花飛濺,龍金山笑罵道:“你個小畜生。”
馬狹長的耳朵立在頭頂,溫順碩大的黑色眼珠轉動著,向來時的方向看去。
這下連龍金山也聽見了,是馬蹄聲,他蹲在河邊,回頭只見三騎人馬飛縱而來,俱是禁軍打扮,其中一人還是龍金山認識的,呂臨的一個兄弟。
“龍大將軍,聖旨到了,快快跪下接旨。”認識龍金山的那人匆忙下馬,從背上取下聖旨,神色擔憂。
“慢著。”龍金山抬起一手阻止。
“將軍,這是聖旨。”話裡意思分明,既是聖旨,就不能不接,也不可不聽。
“此處簡陋,沒有香案供奉,諸位大人辛苦,大軍在此處休整,你們也稍作休息,再來說話。聖旨呢?我先看看陛下寫了什麼。”
那人為難地看了一眼龍金山伸出的大掌,且不敢與他作對,只有先將卷軸給他,人卻並未走開。
另外兩名羽林衛到一旁休息,龍金山下巴頦杵在衣領中,眼睛往上,笑道:“不放心啊?”一面牽住卷軸上的繩帶,繞開來,龍金山將手一抖,現出詔書上的黑字。
“將軍不告而別,擅自行動,陛下沒打算追究,只要大軍回到南州,司馬家、萬家那裡,自有眾位大人一起替將軍擔著,就說在城外繞了一圈,探查是否有流寇,還真讓將軍掃除了兩波。將軍只是出城確認南州城的安全,以免有人渾水摸魚。正好也敲打敲打聚在南州的大族。”
龍金山嘴角噙著明顯的弧度,眼睛眯縫成一條線,從上往下從右至左掃了一遍,兩手拿著聖旨,朝羽林衛努嘴:“呂兄派你來的?”
“陛下知道統領與將軍有交情,我們三個都是陛下私下派的,免得落人口實,羽林衛不能旁落,統領絕不能沾上知情不報的罪名。”
“他不知道。”龍金山說,兩手在卷軸上輪番滑動,將聖旨收起來。
“那等大軍休息過了,即刻出發回京,傍晚之前便能到達南州,也好叫那些文官閉嘴。”男子如釋重負,事情說完,神色放鬆下來,他百感交集地看了一會龍金山,沉默地伸手拍龍金山的肩膀。
就在此刻,龍金山就勢抓住他的手,反手輕巧的一個擒拿。
“哎喲!”男子痛叫一聲,膝彎劇痛,尚未來得及反應,已經跪倒在地。
拔劍的聲音齊齊響起。
“拿下!”龍金山一聲令下。
三名羽林衛瞬時間便被龍金山及手下人等拿住,用牛筋繩綁得嚴嚴實實丟在河灘上。
“龍大將軍!”與龍金山認識的羽林衛急得大叫起來,“抗旨不尊是要殺頭的!當今之陛下不是榮宗皇帝,如今之朝廷也不是六部的朝廷,你帶走大軍,南方世族無人保護,一旦坎達英攻過來,就是滅國亡種之禍,大將軍切莫意氣用事,循州有安定侯,有陸大人